元康元年,楚王司馬瑋帶兵北上,屯兵在京城南郊。汝南王司馬亮亦奏請帶兵入朝。
皇上和我參考了梁景仁的提議,又徵求了一下張華和嵇紹的意見。他們都認為,既然楚王的軍隊入京,汝南王的兵馬來了也好,可以互相制衡。
於是汝南王的兵馬也隨即入京,屯紮在京城北面的金鏞城。最初准許楚王帶兵入京的時候,也是知會了楊駿的,他並沒有強烈地表示反對,等於是默許了。可是,真的等到兵馬入京後,他又有些慌了。尤其是楊濟,反應特別大,再一次入宮請求辭官歸故里。
這一回看到楊濟在明光殿伏地涕泣著懇求,我的心情發生了變化。上次只以為他是在矯情,甚至是在變相的要挾,可是現在看到他,我甚至有了一點點憐憫的感覺。
他只是被楊駿逼成“權貴”的,他自己,並不是那麼迷戀權勢。在楊駿權傾朝野,楊家煊赫異常的時候,他感到的不是得意,而是憂懼。
可以說,他是楊家唯一具有憂患意識的人。他比楊駿,比楊家其他所有的人都要想得深,也看得遠。可是,他沒辦法把自己跟整個楊家區分開來,他生來就是楊家人。楊駿也還需要他的和幫助,就算我們同意他辭官,楊駿也不會答應。
果然,楊濟才來了一會兒,楊駿就趕過來了。
這還是楊駿第一次來我的明光殿。以前,他是傲慢得不屑於踏進這裡的。我現在還不是皇后,只是一個沒有品級的宮人。他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了。更不會把我放在眼裡。
他進來後,一開始並沒有問楊濟所為何來,只是單刀直入地問皇上“聽說陛下不僅招楚王帶兵入京。現在連汝南王的兵馬也進駐金鏞城了?”
皇上答“沒有入京,只是據紮在京郊。”
金鏞城與洛陽之間也是有一段距離地。楊駿緊追著問“皇上為什麼要讓他們帶兵入京呢?”
皇上笑道“如果朕記得沒錯。在他們來之前,曾經徵詢過太傅的意見的,那時候您不是也沒反對嗎?”
楊駿窘住了。
他一向在皇上面前以長輩自居。皇上又不喜與人爭執,尤其不會跟一個又是“舅舅”又是“太傅”,更新最快.基本上,他說什麼。皇上都只有點頭的份。在楊駿地眼裡,皇上的形象早已定格,不外是貪玩懶散、毫無主見、軟弱無能之類。
現在見皇上居然笑咪咪地、不動聲色地堵住他的話頭,這讓他感到吃驚和意外。意外之餘,就開始尋找“罪魁禍首”。只見他滿臉陰沉地掃了我一眼,大概,他認為皇上現在這樣,都是我在背後搞鬼,把皇上教壞了吧。
這時。楊濟開口說“大哥,皇上既然同意楚王入京,肯定自有皇上的道理。我們做臣的。只要輔助皇上打理朝政,照皇上地旨意去辦事就行了。哪有大臣質問皇上的呢?“
楊濟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會當著皇上的面說自己。一時尷尬不已,不知道怎麼回答了。皇上看了看楊駿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說“如果太傅不放心楚王他們帶兵入京,那朕叫他們回去就是了。”
見楊駿驚訝地張大了嘴,皇上又補了一句“如果讓楚王的兵馬回去,汝南王的兵馬也必須開走,不然,驅趕一家留一家,未免顯得厚此薄彼。”
坐在旁邊的我聽到皇上這樣說,心裡不由得惋惜地想這不是正了楊駿下懷嗎?他正巴不得所有的諸侯軍隊都立即原道打回呢。
這時皇上突然問了一句“聽說禁軍首領孟觀和李肇現在跟太傅關係緊張,不大肯聽太傅地調遣了?”
楊駿大驚失色。他沒想到皇上連這個內幕都瞭解得如此清楚,一時掩飾不來,只得吶吶地說“呃,那兩個不識抬舉的傢伙,我正準備換掉他們呢?”
“那太傅準備換上誰呢?”
楊駿猝不及防,心理毫無準備,更是答不上來了。這種事,事關皇宮安危和他自身的安危,又不能隨便提一個名字來湊數。
皇上笑了“既然太傅暫時還沒有合適地人選,那就先讓他們擔任著吧。禁軍首領的位置非常重要,不能隨便換人地。朕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讓楚王和汝南王把兵馬帶到京都附近駐紮地。有宗室王的兵馬在城郊待著,對禁軍可以起到威懾作用,讓他們即使對太傅心存怨望,亦不敢輕舉妄動。不然,一旦禁軍譁變,臨時去哪裡調遣勤王之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