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又接連下了幾天的綿綿細雨,逍遙澗籠罩在一片水霧之間,朦朦朧朧,隱隱間,似也給人增添了幾分懶散。
少嬉身子不爭氣,竟在這個時候病了,連連咳嗽了兩日。
半支的窗欞外小雨淅淅瀝瀝,打在屋簷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安寧中平添一味純然的天籟。少嬉側臥在榻上連聲咳嗽不停,圓潤的小臉已有幾分清減,白皙的肌膚更現幾絲蒼白之色,倒是一時無了往日的活潑。
“藥來了。”棲梧推開房門,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藥進來。
和風送著藥味拂過鼻尖,輕嗅之下皆是一片苦澀。少嬉蹙了蹙眉,捂著鼻子背過身去,拉過被子一下將腦袋矇住。
“躺了很久了,趕緊起來把藥喝了。”棲梧順勢坐在榻沿上,低頭輕輕吹著手裡的藥汁。
離得近了,那股子難聞苦澀的藥味更加明顯。少嬉緊緊拽著被子將自己包住,被窩裡動了動,似在發表著無言的拒絕。
棲梧又喚了兩聲也未聞一聲回應,他回頭去看,卻見被窩裡鼓鼓的。他無奈搖頭,空出一隻手去拽少嬉的被子:“趕緊起來把藥喝了,不然你這病得拖到什麼時候才能好。”
“我不要,難喝死了。”少嬉在被窩裡動了動,又將被角拽得緊了些,還順帶著踢了一腳,“你離我遠點,臭死了。”
棲梧堪堪避過那一腳襲擊,起身動作太大,還差點兒將碗裡的藥汁灑了出來。他耐著性子,再次哄:“聽話,快起來把藥喝了,這次給你準備了蜜果,一定不會特別苦。”
被窩裡的人兒搖了搖頭,始終不肯露面。
棲梧無法,利誘不成只得威逼:“不喝藥看來是身體已經大好了,既然好了,那就去把先前欠下的六千篇小字給補了吧。”
“你不是已經給我免了嗎?”少嬉一聽頓時急了,一把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氣鼓鼓地瞪著棲梧。
後者掀唇一笑,狹長的丹鳳眼亮出幾許得意之色,少嬉後知後覺自己是上當了,不禁更是氣得背過身去不去看他。
棲梧含笑走來,坐在榻沿上,就著手中藥碗吹了吹,遞了過去:“聽話,把藥喝了身體才能好,病怏怏的還怎麼出去為非作歹?”
聽著調侃的話語,少嬉扭頭對上棲梧的關切的目光,心中的氣立時消了不少。她無聲嘆氣,湊過頭,就著他的手小口啜飲著碗裡的藥汁。
湯藥只餘溫熱,但那難聞又苦澀的味道卻著實是叫人難以下嚥。少嬉才略略啜了一口已不想再喝,豈料棲梧一個帶著威脅的眼風睇來,她無奈,只得勉強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
苦澀的味道充斥在喉間,少嬉連連咳嗽幾聲,險些沒將喝下去的藥汁給再次吐出來。
棲梧見狀,放下藥碗,從懷裡一摸,竟掏出一包用油紙包好的蜜果來,捏了一個送入少嬉口中。蜜果甚甜,甜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立時便將那苦澀的味道減去不少。
少嬉緊蹙的秀眉微微舒展,又捏起一塊蜜果放入口中,甜滋滋一笑,才問:“你什麼時候變得喜歡吃蜜果了,轉性了?”
棲梧忍著想敲她一記的衝動:“方才九重天來人了,說是奉天后的旨意,送來新熟的蟠桃。”說著隨意一指,房中的桌面上果然放著四個又大又紅的蟠桃,“另外,還有這包蜜果。我想著你喝藥怕苦,正好可以給你解解苦澀,便留下了。”
聽他解釋間,少嬉又接連吃了好幾個蜜果,果核無處可吐,便順便拉過棲梧的手吐在他掌心。棲梧十分嫌惡地一瞥,終是忍了。
“是遊奕靈官吧!”又吐了個果核,少嬉捏起一塊咀嚼了兩口,咂咂道,“九重天也就只有他會時常去凡間買些果子來解饞,也真是膽大!”
能借著公事的便利做自己的私事,除了遊奕靈官,不作第二人選!
棲梧點點頭,算是預設:“蟠桃給你留著,待身體好些了再吃。”
少嬉忙不迭點頭,唇邊沾了幾粒糖漬也渾然不知,仍舊吃得津津有味。棲梧微微擰眉,抬手,藉著袖子替她拭去。
自少嬉身體抱恙後,司命倒是日日都來,每次都會帶著一盒子桃花酥,卻是因著她身體的原因,特意將去南海的日子往後挪了一挪。起初少嬉還有些擔心會因此與南海大殿下敖謙再次錯過,但據說司命已提前書信一封去了南海,她方才安下心來靜養。
這日午後,天氣放晴。棲梧去了後山打坐,少嬉也剛剛送走了司命,眼下正抱著一盒子桃花酥坐在鞦韆架下安然品食,姿態何其悠閒。
一道綠光自天邊垂直落下,光暈散去,化出一個妙齡少女來,正是茶茶。
茶茶環顧四周,一眼掃見梧桐樹下,正蕩著鞦韆的少嬉。她狡黠一笑,躡手躡腳走到鞦韆後,趁著少嬉不察,陡然拍在少嬉肩上,直嚇得少嬉驚叫一聲,手中一塊桃花酥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