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說。”蝗螽再次坐下。李翊推測蝗螽的故事也許很長,也不顧及地上的潮溼和誤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先說清楚,空氣什麼的,你不是開玩笑的吧。”蝗螽的擔心自然是有道理的,畢竟氣悶的感受越來越強烈。
“放心,目前很安。”李翊回答。
“這種事,當然是為了錢。”蝗螽的回答很果斷,也沒有出乎李翊的意料。
“如果為了錢……你沒必要繼續往下做,畢竟有了基本本金,你可以考慮投資或者創業,在金融發達的東南亞地區,未必就不如你現在的生意。”
“你以為老子沒想過?”蝗螽的話裡有些苦澀。“這事算得上是刀口上舔血,老子也不是比你們多一條命,為什麼要這麼賣命?”
“哈哈,為什麼。”蝗螽苦笑一聲,眼裡看了看李翊,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蝗螽,有什麼話可以直說,這種局面下,我們什麼時候猝死都不奇怪,但是一些東西藏在心底裡,不僅難受,萬一死在這種地方,未免太憋屈了。”
“放屁,老子怎麼會死在這種地方。”蝗螽怒目圓睜,倒也不是氣憤。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頭目,大抵連蝗螽自己也記不清楚了,他從沒像這樣說過話。“最開始是錢,混進這個地方的人誰能手裡乾淨?一件件案底翻過來扣在你的身上,誰能脫身?”
李翊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蝗螽所說的這種團體,也不只是上下對接的關係,很多利益相關聯的犯罪集團糾集在東南亞一帶,他們之間利益恩怨不計其數,但凡有人想要從中脫出,牽扯到的交換,把柄,案底就像無數個鉤子一樣,讓他們無法抽身。
這情況在蝗螽身上更為明顯。李翊藉著微弱的光源就能看得分明,蝗螽身上的這些痕跡既不是傷口,也不是紋身,紋路凸起凹下,折射出不同程度的光斑,很顯然就是蝗螽在不同組織的最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痕跡。
“四個兄弟。”蝗螽的語氣和緩下來,低沉有力。“還有兩個妹妹,他們從一出生就沒有資格享受一切!享受?不。”
“他們甚至都沒有活下來的資格。”蝗螽嘆了口氣。“李翊,你告訴我,憑什麼有些人從出生開始就是一路順風,而有些人就不得不面對這些選擇。”
“生與死的選擇。”蝗螽的話一字一頓,戳進了李翊的胸膛裡。
李翊沒法回答,但是他覺得自己的確能夠感同身受。
這個世界上的貧窮和罪惡永遠綁在一起,但是究竟是貧窮滋養了罪惡,還是罪惡之下導致了更嚴重的貧窮,李翊想不清楚,也早就放棄了去尋找真相。也許還有人在這種泥潭裡苦苦掙扎,在正義的旗幟下揮舞雙手。
也許這個人他李翊還很熟悉。
但是。
“所以你抽不出身?”李翊問道。
“不是。”蝗螽搖頭。“這只是一個契機,如果壯士斷腕,要從組織裡切割脫離,總歸是有辦法。下南洋經商的人,有不少都是經歷過這些,在東南亞這塊地方,商人和背後的泥潭糾葛總不大清楚,這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