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麼這樣說?”柳雲惜蹙了蹙眉,“您是不是跟太后之間有什麼誤解?”
“誤解?”朱祁鈺眼一翻,“她是朱祁鎮的太后,而不是朕的。她無時無刻不在希望自己的親生兒子能夠從漠北迴來。到那時,朕再把皇位還給他,就更皆大歡喜了。”
“可太后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面宣佈皇上登基的,怎能再將迫使您將皇位讓出,這豈不是太兒戲了麼?”
“兒戲?”朱祁鈺哼了一聲,“當時局勢緊迫,她迫不得已才依了眾位大臣的建議立了朕,現在危局已過,朝堂上已經有人開始向朕提議迎回太上皇的事了,這要是背後沒有太后的授意,他們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迎回太上皇也沒什麼不對,”柳雲惜不解道:“既然知道他還在韃子那裡,總不能一直不聞不問。”
“真是婦人之見,”朱祁鈺嘆道:“那日太后立我為帝時,同時冊立皇兄之子朱見深為太子,這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想告訴朕皇位還在皇兄那裡,讓朕不可妄想麼?要是皇兄回來,她一定會鼓動群臣讓朕退位......唉,到時朕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不會的,”柳雲惜握住他的手道:“一定是皇上您想多了,您指揮群臣打退了韃子的進犯,挽大明江山於既倒,是有功於社稷的,全天下的大明子民都看在眼裡。怎麼會因為太后的一句話,而廢了您的皇位呢?”
“自韃子敗退後,朕就沒有睡過一回好覺,”朱祁鈺握著柳雲惜的手緊了緊,“你說,皇兄要是回來會怎樣對待朕?他......他會不會殺了朕?”
“皇上......”看著他一臉驚惶的樣子,柳雲惜不知該如何勸解,只不住的安慰。
“朕要把皇兄在皇宮裡的一切痕跡都抹去,”朱祁鈺雙目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不然朕就覺得這裡不屬於朕,讓朕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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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宮,這座大明朝歷代太子居住過的大殿現在森冷無比。剛滿兩歲的朱見深蜷縮著身子,伏在萬貞兒的懷裡。
萬貞兒小心呵護著他,心中感慨萬千。
自朱祁鈺登基後,原朱祁鎮的後宮便被逐步清理,其嬪妃全部驅逐出宮居住,連朱見深的生母周貴妃也不例外。臨出宮那日,周貴妃抱著兩歲的兒子嚎啕大哭,怎麼也不肯放手。
看著奉命帶周貴妃出宮的太監在一旁竊竊私語,萬貞兒急忙在她耳邊說道:“娘娘,您要是再這樣下去,太子殿下就要隨您一樣被逐到宮外去。到那時您就與太上皇再也沒有念想了呀!”
周貴妃身子一震,止住了號泣,淚眼婆娑的對萬貞兒說道:“貞兒,太子就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照顧好他呀!”
“娘娘請放心,”萬貞兒一臉堅毅的說道:“只要貞兒在,就一定護得太子殿下週全。”
周貴妃依依不捨的去了。
從那日開始,萬貞兒就一步不離的守護在朱見深身邊,就是送過來的水和食物也要自己先嚐過之後再餵給朱見深吃。
“咳......”睡夢中,朱見深咳嗽了幾聲。
萬貞兒深吸了一口殿內冷得凍人的涼氣,不禁嘆息一聲,摟著朱見深的手臂緊了緊。
進入十一月後,北方便開始了漫長而寒冷的冬季。京城裡的很多人家都燒起了炭火,但永樂宮分到的薪炭卻少得可憐,而且很多都是煙火氣很濃的菸灰炭,不耐燒不說,還弄得殿內滿是煙氣,使兩歲的小見深咳嗽不止。
她氣不過,便跟主管太監理論,誰知那太監卻陰陽怪氣的說什麼因為戰亂隔斷了漕運,使得很多物資運不過來,如今能分到炭火已很是難得,哪兒還有什麼挑頭,要知道宮裡很多地方就連這菸灰炭還分不到呢!
萬貞兒氣急,與那太監嚷道,連太子殿下的薪供都敢怠慢,這是何道理,難道就不怕被人知道麼?
那太監卻冷笑連連,貞兒姑娘若覺得委屈,大可以告到皇上那裡。
一句話就把萬貞兒給噎住了。那太監敢這樣說,就是不怕她去皇上那裡告狀。或許,這是出於皇上暗中授意也說不準。一個太監哪裡有這樣大的膽子,敢這樣對待大明朝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