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楚熙的書房古樸而別緻。正對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畫,楊牧雲就站在這幅畫的面前,上面畫的是一個虯髯大漢雙手叉腰,雙腿微曲並叉開,得意洋洋地抬首望天。一個劍眉星目,鼻直口方的白麵漢子微蹙雙眉,雙手握拳,趴在地上正準備在他褲襠下爬過。
“這可是吳道子的真跡,據說畫風工筆在他那幅《蕭何月下追韓信》之上。”姚楚熙在他旁邊介紹道。
“大丈夫能為而不為,能忍受一時之辱而換得來日縱橫天下,封王拜侯。實真丈夫也!”楊牧雲感嘆道。
“淮陰侯是我淮安人,他的故事本地的三歲小兒都耳熟能詳。其一生的際遇,令人嗟嘆。”姚楚熙一捋鬍鬚。“老父早年與他遭遇甚為相似,雖不曾爬人褲襠,但也受過莫大羞辱。老夫在想,如果當時沒能忍受一時之氣,或許今天就不能跟賢侄站在這裡了。”
“世伯以淮陰侯之志來鞭策自己,實令晚輩感佩。”
“今日能與賢侄相識,實是有緣。老夫克己奉公,實在沒什麼好送給賢侄的,唯餘幾幅字畫,還拿得出手,還請賢侄過來看一下。”說著來到書案前,展開一幅卷軸。
楊牧雲信步來到案前,姚楚熙展開的是一幅山水畫。畫中山川奇偉,陡峭的山石於群峰中傲然而立,如練的瀑布從山壁上飛流而下。瀑布的壯觀與山巒的雄峻融為一體,高山流水的意境盎然於紙上,壯麗宏偉中又隱然有一種清幽疏曠。
“這是顧愷之的晚年所作的高山流水圖,賢侄以為如何?”
“顧三絕最擅長畫的是人物,正因如此,他的山水畫才顯得尤為珍貴。”楊牧雲手指點於其間,不時發出讚歎。“大家之作,果然意境悠遠。”
“如若他不是淡泊名利,又如何能成為一代大家呢?”姚楚熙捻鬚笑道。
“淡泊名利的人又為何去攀附權貴擔任幕僚呢?”楊牧雲淡然一笑,“出仕不成,便寄情于山水,將一身傲骨用筆鋒書於峭石飛流之上,乃不得志文人通病,顧三絕也未能免俗!”
“從畫中能看出文人風骨,看來這畫與賢侄也是有緣,老夫就將此畫贈與賢侄,還請萬勿推卻。”姚楚熙慢慢將畫軸捲起。
“此乃世伯珍藏之物,小侄萬萬收受不得。”楊牧雲連忙推辭。
“賢侄若是不收,老夫就將之付之一炬。”姚楚熙說罷將畫軸舉起作勢欲放入香爐之中。
“世伯萬萬不可,小侄收下就是了。”
......
從姚府中出來之時,夜色已深,馬車碾過幽暗的街道,發出吱吱的響聲。
“相公,你看,這是姚夫人送我的一件水田衣,”周夢楠展示的水田衣有淺淺的綠色,泛紅的黑色,深深的青色,撞色非常大膽巧妙。“這姚夫人的手可真巧,剪裁出來衣服不但美觀大方,還纖穠合體,就像給我量身定做的一般。”
“姚夫人跟姚大人感情很好麼?”楊牧雲並沒有看向那件衣服。
“應該是吧,我聽姚小姐說他們兩人之間從未紅過臉。”
“姚大人有沒有出入過風月場所?”
“姚大人是那樣的人麼?”周夢楠一笑,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看了他一下。
“一個潔身自好,又不貪墨的人,為何如此殷勤招待我們,而且又贈送禮品。”
“潔身自好不貪墨就必須是一個老古板麼?”周夢楠乜了他一眼,“如果為人不通人情世故,他又如何做到朝廷從四品大員。”
“娘子說得好,姚大人是從四品,而我不過是六品,似乎這人情世故沒有通到我這兒的道理吧?”
“相公真是妙人,連錦衣衛是幹什麼的都忘了,別說是從四品,就是朝廷一二品的大員錦衣衛都拿下過不少吧?”
“難道姚大人有怕被我拿下的把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