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中出來的少女一襲白衣,約摸十五六歲,出塵脫俗。傾國傾城、天姿國色不足以描述她的美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不足以概括她的姿容。她的每一縷青絲,每一根小指頭都美到了極點,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嫵媚之極。她彷彿不是凡人,而是貶謫人間的仙子。她身邊還跟著一個青衣少女,姿色也頗豔麗,但跟她一比,頓時黯淡無光。
楊牧雲看著眾人彷彿被定身術定住了的樣子,心中暗歎:“也難怪他們如此失態,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美到了極處的女子。我娘子、素月、寧馨、還有剛才的蝶雨姑娘、詩茵姑娘都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絕色,但一比起這位人間仙子,就顯得黯然失色了。如此人物怎麼會淪落青樓?真是可惜!”
紫蘇姑娘用她那雙連天上的星星都為之黯然失色的勾魂雙眸掃了一下在場的諸人,輕啟比花瓣還要美麗的朱唇,發出了有如天籟一般的聲音:“各位公子,小女子這廂有禮了。”眾人恍若如夢初醒,紛紛還禮。楊牧雲偷偷看了一下何啟秀,見他雖對紫蘇姑娘的絕世容顏頗為訝異,但也只是多看了幾眼,便和同桌的人說話去了,看也不看楊牧雲這裡。
她身邊的青衣少女嬌聲說道:“我家小姐最仰慕文人雅士,最喜華彩文章,能與在座諸位公子相聚一堂,當以文會友,長篇大論的錦繡文章當可免了,不如請在座諸位即興賦詩一首,題目自擬,不知以為如何?”
先前發洩心中不滿的鄭公子挺胸凸肚,滿臉淫笑道:“好說好說,作詩而已,誰人不會。本公子現在就已做好一首欲贈與小姐,就先開個場。”說著拱手做個羅圈揖,清了清嗓子,說道:“我這首詩以小姐為題,聽好了......”吟道:
“何方仙娥落凡間,玉面桃花羞答答。明眸善睞惹人慕,婀娜身姿人人誇。翠玉金釵頭上戴,烏髮雲鬢似墨染。佳人一笑城牆摧,他日暮春落誰家?”
“ 噗”的一聲楊牧雲剛喝的一口茶水給嗆了出來,連連咳嗽不止。宋平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楊兄弟,這位鄭公子的詩作的不好麼?”
“咳、咳......不是不好,而是作得實在太好了,對仗工整,有平有仄,咳、咳......”看到有幾人向他這邊看來,楊牧雲連忙言不由衷地說道。
宋平又看了看蔣張二人,說道:“我就說麼,這鄭公子的詩也沒什麼不妥,不過可惜,我也想以紫蘇小姐為題賦詩一首,倒被他給先用了。”說罷連連搖頭,蔣文英嘿了一聲道:“宋兄,這蝶雨姑娘已被你給搶了,難不成這紫蘇小姐你也不放過麼?”宋平乜了他一眼:“蔣兄,如這紫蘇小姐垂青於我,蝶雨姑娘當讓給蔣兄。”
這時只見鄭公子搖頭晃腦地對紫蘇小姐說道:“本人鄭萬恩獻醜了,怎麼樣?紫蘇小姐,本公子的詩可合您的意麼?”
紫蘇小姐淺淺一笑,沒有回答。青衣少女笑道:“鄭公子請坐,總要在座各位每人賦詩一首之後,小姐才能做出評價。”說完眼光一掃廳中諸人,續道:“不過已被蝶雨姑娘和詩茵姑娘選中的公子,就不能在參加了,否則會被國色館列為最不受歡迎的人。”
張天合聽了對宋平使了個鬼臉,笑著說:“宋兄,看來你沒這機會了,否則紫蘇小姐不會選你,蝶雨姑娘也不見你了。”宋平無奈地笑笑。
這時一個身材瘦長的公子站起來問道:“我也想以紫蘇小姐為題賦詩一首,不知可以麼?”此人正是蔣文英。
青衣少女笑道:“當然,小姐說了,題目不受限制。”
蔣文英輕咳一聲,說道:“輕輕翹首看前方,婀娜多姿美嬌娘。仔細看去心蕩漾,絲絲情意入心房。我心飛到你身旁,圍著你來直打轉。全副身心贈與你,不知美人意如何?”吟罷洋洋得意,拱手道:“本公子姓蔣名文英,獻醜了。”
楊牧雲這時強忍住笑,讚道:“蔣兄,你的詩實在比那鄭公子還要高明幾分。”蔣名文兩眼放光,道:“真的麼?紫蘇小姐也會這麼認為麼?”掉頭看了一眼紫蘇小姐,只見她美目微閉,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楊牧雲心中暗道:“就你那打油詩,紫蘇小姐會有興趣才怪。”
接下來幾人紛紛奉上打油詩一首,都是以紫蘇小姐為題,題材雷同,言語乏味。楊牧雲聽得甚覺無聊,轉首悄悄向何啟秀那桌看去,只見何啟秀和同桌的人不知說些什麼,從手勢上看,同桌的人好像也在勸何啟秀上去賦詩一首,而何啟秀拒絕了。不覺暗想:“何大人琴藝不錯,不知詩文如何,像他這樣的人,就算不擅吟詩弄詞,認真做一首也比這些打油詩強吧!可見他的目的不是這些當紅花魁,而是交際權貴。”心下暗自警惕:“我還是低調些,千萬不要引他注意。”
就在此時,廳中一時沉寂下來,看來這打油詩對很多人來說也不是很容易做出來的。宋平霍地站起,青衣少女眉頭微蹙:“這不是搶了蝶雨姑娘面紗的宋公子麼,您是不能參加這詩詞比賽的。”宋平圓臉一窘,他差點兒忘了,可坐下又不甘心被人訕笑,於是一把拉起楊牧雲:“誰說是我?是楊公子想要作詩一首,又不好意思,我、我來拉他一把......”
楊牧雲心中大恨,怎麼今天竟被這人拉來扯去的,自己想要低調,看來不受人矚目也不成了。
青衣少女面色稍霽,聲音也變得柔和:“原來是這樣,那就請楊公子賦詩一首。”
楊牧雲剛想推辭,但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這裡,便硬著頭皮咳嗽一聲:“那、那小生就以明月為題吧!”
總算換了一個題目,所有人頓時來了興趣。
楊牧雲略一思索,吟道:“明月當空夜更明,廣寒深宮心更凝......”詩一出口,便大異於方才的一眾打油體,眾人登時聽入了神,不但青衣少女來了興致,而且紫蘇小姐微閉的美目也緩緩睜了開來。
“淚眼婆娑心已斷,離愁正引千絲亂。倚窗垂首唯幽嘆,不知傷高竟懷遠。瑤池仙草今如在,不教相思空滿懷。”一語已畢,四座寂然。
紫蘇小姐的美目已發出耀人的光芒,青衣少女拍手叫道:“好詩好詩。楊公子真好文采。”楊牧雲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欲坐下,青衣少女忙道:“楊公子還沒說出自己的名諱呢!”楊牧雲見躲不過去,拱手道:“小生來自湖州,姓楊名牧雲。”
“噢,原來是楊牧雲楊公子。”說著看了小姐一眼,紫蘇小姐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楊牧雲坐下後,宋平笑道:“沒想到楊兄弟竟能做出如此好詩,你一定有功名吧?”楊牧雲答道:“不敢,小弟只是一介秀才而已。”眼睛瞥向何啟秀和,見他並不看向自己這邊,心中稍安。宋平眼珠一轉:“怪不得,對了,張兄不賦詩一首麼?”張天合笑笑:“我倒想,可惜編排不出來。”
接著又有幾人作出詩文並吟誦出來,可惜都沒有達到楊牧雲的意境。
看看再無人應作,紫蘇小姐轉身如仙子般悠然而去。青衣少女看了一眼廳中諸人,說道:“諸位的詩作小姐已聽聞了,一時不好做出評斷。”頓了一下,從帷帳後取出一副卷軸,伸展開來,卻是一副對聯。上面寫道:“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白。”青衣少女朗聲道:“如廳中諸位公子能在一盞茶的時間內寫好一聯,並能得到小姐認可,便能與我家小姐單獨會面。”說著,一群少女手持上面放著筆墨紙張的托盤,穿花蝴蝶般將盤中之物分發給眾人。
楊牧雲看看鋪好的宣紙,微一思索,筆走龍蛇,一揮而就,拿起寫就的下聯走上前去交與了青衣少女。青衣少女驚異地說道:“楊公子,這麼快?”展開一看,下聯是:“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求,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展顏向楊牧雲一笑,便拿著下聯去找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