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晌賀芳年放徐元半天假,一因他新作的文章較之前有很大的進步,二來自從山火案之後徐元連家也不曾回,整日整夜歇在府衙,衙役有幾回偷偷稟報說徐夫人每日都來給徐元送吃食,卻不讓通報,怕擾了大家辦事。
徐元就算再有心求教也看得出賀芳年兩眼通紅,忍著睏乏和他對話,當即承了老師的好意收拾書本快步走出府衙。
因為臨時放假,小廝沒來接他,徐元只好把兩本隨身攜帶的書攏進袖中,沿著街邊緩步行走,從他身邊走過的行人皆是腳步匆匆。
街邊小孩子舉著糖人玩編花籃的遊戲,腿勾腿手搭在前面一個人的肩頭,三五個小孩能成一組,七八個小孩子亦能成一組,蹦跳著旋轉,手裡的糖人忽高忽低,有被舔化了腦袋,也有整個被小孩子一口塞進嘴裡大嚼特嚼……徐元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袖子被人一拽,回頭發現袖口正黏在一個娃娃的糖人上。
花籃因為徐元介入被迫解散,小孩子們圍成一圈責備那個丟了糖人哭哭啼啼的娃娃,沒人敢責備身量頎長的大人,徐元自然被晾在一旁。
“我說——”徐元打斷他們,指了指袖子,兩道雋秀的濃眉蹙起,“花籃沒了可以再編,糖人沒了可以再買,責備和哭並不能解決問題。”
徐元拿銀子給幾個看起來稍微懂事的男孩子,“是我不小心撞上你們,糖人我來賠償。”
男孩子不肯接,他們心裡知道究竟是誰撞的誰,如果接了他們心裡有愧。
“大哥哥,是我們弄髒了您的衣裳,我們向您道歉。您的衣裳一看就是好料子,我們擔心您會和其他大少爺一樣揪著我們打,讓我們爹孃賠錢才……”
徐元一笑,顛了顛手中的銀兩,“所以本公子才說責備和哭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們可以一口咬定是我撞你們,眾人齊心其利斷金,還怕我訛你們?”
“可大哥哥您並沒有訛我們……”
“如果本公子真的訛你們呢?是裝作沒事人一樣責備他?還是大家一起哭?”徐元從他們肩頭一一拍過,“對卑鄙的人,你們得比他更卑鄙,才能求得勝利。”
孩子們臉上顯露出疑惑,徐元話鋒一轉,“但是,對內心善良的人,你們得比他們更善良,才能換來尊重。不要對所有人卑鄙,也不要對所有人善良,不然還是逃不過被欺負的下場。”
孩子們仍舊有些懵懂,唯有那個丟了糖人的小孩子眼中閃著璀璨的光芒。徐元說這番話本意就是為了提醒他,看他似有所悟,這才心滿意足揮手和他們告別。
“牙婆、賣婆今日在長公主府上買賣丫鬟婆子,百年難遇呢……”
“我聽人說長公主府上的丫鬟婆子都見過不少世面,連府臺大人的千金今兒也慕名去了……長公主這一走她們沒了主子,也不能隨同回京,倒也便宜了咱們。”
“可不是,等大戶人家挑走了一等的丫鬟婆子,咱們隨便出幾兩錢買個丫鬟或婆子回去,也能充個門面。”
“我看你是想買丫鬟回去做填房還差不多,婆子頂多能奶孩子。”
兩人在前頭你一言我一語,冷不丁回頭發現徐元在他們身後,忙攏著袖子打僉,各自道了聲“徐二公子好。”
徐元回禮,被兩人邀請一同去長公主府湊熱鬧。
“徐二公子今兒買個丫鬟唄,平日您身邊只有一個小書童,哪有丫鬟伺候得知冷知熱?”
徐元靦腆笑了笑,“我一人自在慣了,買個丫鬟沒什麼用處。我家書童是個氣量小的,若見我在房裡添個丫鬟伺候,定要以為是自己伺候不周,往後辦事少不得多個心眼萬般託辭。他辦事不力,我心裡就會不痛快,日子長了難免怨懟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