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同樣站著兩列黃門,不同的是他們都捧著各色大捧盒,各地進貢的綾羅綢緞不計其數,有兩個黑漆描金刻鳳凰圖樣的大木箱擱在廊簷下,死死的關著。
看樣子,禮物尚未送出去。
未等阮妙菱進去,門前的一個黃門尖著嗓子趾高氣揚喊道:“三小姐到!”
屋內本有說話聲,這時立即停住了,黃門打起臨時掛上的珠簾,寶貞公主從不在明堂的門上掛這些。
“幾年不見,菱丫頭抽高了不少,平日裡改吃的吃了,該睡的也睡了,不錯,不錯!”
這道聲音雄渾威嚴,阮妙菱聽得肩頭微微一顫,咬了下下唇裡的肉,立時血水冒出來,腥腥的,有些噁心。
寶貞公主柔聲朝阮妙菱招手,“傻站著做什麼,這個人你不認得了麼,快過來見過你皇叔祖。”
她聲音剛落,立在那抹黃亮身影身後的一個身著紅衣裳的公公道:“菱姑娘已經四年沒有進京了,當年年紀又小,即便見過皇上,也該忘了。不過也不打緊,往後啊能見的日子多了去,皇上若是想了,隨時下旨召菱姑娘進宮見見就是。”
那道雄渾的聲音哈哈笑起來,阮妙菱趁他笑時,偷偷看過去。
只見他下頜的黑鬍子些許已經變白,身子也比四年前瘦削了,好在他的四時衣裳有人操心,變胖了有人會添布料,若是瘦了,也自有人給他量體裁衣,所以黃亮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仍然合身。
阮妙菱端著身子,緩緩過去,盈盈一拜,聲音甜到她自己也覺得膩歪。“妙菱見過皇叔祖,皇叔祖萬歲。”
“好孩子,快過來給皇叔祖瞧瞧,這些年都長成什麼模樣了,幾年不見,皇叔祖可想你想的緊呢!”
想什麼呢,想她快些死麼?
阮妙菱心下一嗤,嘴角僵笑上前,繞到成康帝面前,忽而拐了步子撲進寶貞公主懷裡,嬌羞地扭捏。
寶貞公主呵呵笑著對成康帝道:“皇叔莫怪,這丫頭幾年不見皇叔,想是有些生疏了。再加上這幾年她在家裡也沒見過外人,女兒的姿態只增不減,是侄女沒有看顧好,讓皇叔看笑話了。”
成康帝擺手,眼裡全是父親才有的柔情,“不妨礙,女兒家這樣才好呢。想當年你懂事的早,皇叔想摸你的臉,你還不讓呢。”
這話逗得寶貞公主和成康帝身後的公公都笑了。
阮妙菱為了顯得不那麼特殊,也跟著呵呵笑,忽聽成康帝在笑中喊了那公公一句“林公公”,才知他就是成康帝身邊最得眼的司禮監一把手林連。
看到他,阮妙菱便想起倒在她背上的三德,眼眶紅紅,轉頭埋在寶貞公主懷裡。
“這孩子……是哭了?”成康帝訝然,“莫非朕這般嚇人?”
阮妙菱暗道不好,忙扭過頭來,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暗罵成康帝眼睛如此尖,臉上裝出笑容來:“皇叔祖莫怪,妙菱只是想到時隔四五年,又見到了皇叔祖,心裡高興。可又想到當初無知,燒了徐侍郎的宅邸,擾得皇叔祖親自出面替妙菱解圍,心下很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成康帝雙手擱在兩腿上,“寶貞又是朕寵愛的侄女,你外祖父生前最疼愛她,朕便也要疼愛她,你是寶貞唯一的女兒,寶貞疼你,朕豈不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