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酒肉依舊。
掌勺死了,就死在圈養藍鮭魚的大艙槽裡。當他被人發現時,艙槽裡的藍鮭魚已經把他的屍首啃得只剩下半顆腦袋,像個榆木瓢子浮在水面上,鬼慘得很。連番兩日出事,絕無巧合可言,誰都曉得這兩起事情裡頭必然已有妖。更甚至,很可能是有人想獨吞一船的藍鮭魚,而在暗中行使骯髒手段。鬼祟的氣氛很快就蔓延了整條漁船,船員們逐漸從捕獲藍鮭魚的狂喜中慢慢回過神來,忐忑、猜疑、貪婪隨之代替了他們亢奮的情緒。人心不穩,是海航大忌,漁頭深知其理。為了穩住人心,他果斷地喚來了所有船員,以抽籤的形式把他們分劃為六組人,並按兩個時辰輪值一組的時間段,把他們安排在漁船各處,日夜巡邏。而漁頭自己則領著幾位心腹成立獨立小組,專門負責追查掌勺的死因與二帆手的下落,以及監察船上所有人員一舉一動。如此一來,浮躁的人心方才被漁頭給堪堪按了下去。
平靜的時光,很快就又回到了漁船上…”
“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故事講到這裡,似乎要虎頭蛇尾地講完了。墨閒突然插來一話。夏尋看去他一眼,打趣問道:“你怎知?”
墨閒冷冷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妖還在船上,所以故事未完。”
“……”
夏尋無聲地輕微笑起,沒再延伸墨閒的話茬,就著前文便繼續接著把故事往下講去。
“確實如此。”
“陰霾之所以會選擇隱藏在平靜之下,是因為它需要更多的時間去醞釀更大的噩耗。死神既然已經把鐮刀舉起,那在它沒有收取足夠亡魂之前,便不會有真正的安寧。
如果有,那也是假的…
在漁頭的嚴格管控下,平靜的日子過了有十數天。然而,就在漁船順利使出荒蕪之域,進入東海海域航線,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可以松去一口氣時…
漁頭最信任的大副,死了。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當著漁頭的面,他突然暴斃在船頭甲板上,七孔流血,全身呈暗紫色。
按事後郎中所給出的推斷來說,大副的死因應該是誤食了一種名為“枯木若”的劇毒豚魚,所導致的奇毒攻心。但對於郎中這個說法,漁頭卻並不買帳。因為,漁頭瞭解大副,大副跟著他在海上混日子少說也有七八個年頭,什麼魚能吃,什麼魚不能吃,他一定很清楚。所以,漁頭可以肯定,大副絕對不會去吃一條攜帶劇毒的豚魚。如果會,那麼就是有人偽裝了那條豚魚,騙他吃下的。真若如此,那事情的本質便不是純粹的意外,而是謀殺。能騙大副吃下偽裝的豚魚者,必然是他熟悉的人。以此推斷,漁頭很快就把目標鎖定在了同樣跟隨自己多年的二副與三副的身上。
漁頭並沒有立馬動手拿人,他選擇默不作聲地守在暗處注視著二人,企圖弄清楚他們的圖謀後,再行定奪。
可是,這一回漁頭卻失算了。
陰霾包裹著噩耗同樣遮蓋了真相。可以說,自大副死去的這一刻起,事情的發展其實就已經脫離了漁頭的掌控,走向另一個極端…
二副和三副都死了。也是堂而皇之地死在漁頭的眼皮子底下。和大副一般,他們都是吃過早飯後巡邏至船頭甲板時,突然七竅漸血,面板褪紫,面目猙獰宛如惡鬼,暴斃身亡的。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鬼神奪命的言論肆意流傳,詭異的恐慌再度降臨到這艘已經踏入歸航的漁船上。畢竟誰都害怕下一個莫名其妙暴斃的人將會是自己。所以,有一部分急躁的人,首先就把矛頭指向了做飯的廚子。他們的理由很簡單,掌勺死了,廚子便是此間最有機會在飯菜裡下毒的人。既然三位副手都是被毒害的,那廚子便有最大嫌疑。
然而,事情依舊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當日傍晚,就在眾人對廚子審訊的中途,依舊是眾目睽睽之下,廚子死了。死得毫無徵兆,根本不給人一點緩衝的餘地,依舊是說死就死,突然七竅漸血,突然暴斃身亡。就像突然變成了一塊木頭,直直倒在大堂上。
這下子,整船的人可都要炸鍋咯。
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船上的恐慌直接蛻變成了毫無理由的猜忌。爭執、指責、誹謗、謾罵,平日裡有過的摩擦與仇怨都被人們無限放大,成為詆譭他人的工具。每個人的神經,都在這個時候,變得極其脆弱與敏感。而還能保持住冷靜的,就只剩下漁頭,以及少數幾人。
為了不讓事態再一步惡化,漁頭選擇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用拳頭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