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太突然,所有人都看愣了,也包括早有心理準備的夏尋。
鮮血噴灑在光滑的地面流淌,一地破碎的青竹簡被染上點點鮮紅,爆裂的竹絲還在空中飄蕩,夏尋的目光透著慚愧與失望。
中掌的老儒被扶著坐在地上微喘,蒼老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血色,無神的雙眼無力地看著夏尋。
“你上樓吧”老儒的聲音非常細弱,沒有任何情緒,就如死寂。
“抱歉”夏尋深深地鞠躬,但沒有離去。他知道那道人影打出的一掌是為救人,有勁無氣,只為打醒深陷心魔糾纏的老儒,所以其實並沒傷到老儒心肉氣血。
只是,夏尋的那句問話,卻讓老儒的道心受到了重創,差點神識潰散。所以他現在不能離去,至少在老儒離去之前。
“你想修行又是為何?”老儒緩慢細弱地向夏尋發問,眼中沒有一絲神采
“抱歉,我不知道”
夏尋回答得謙遜但理所當然,因為他確實是不知道,才會發問。
老儒用無神的眼睛緩緩掃過周圍眾人,又看了看出手打他和扶著他的幾位儒者,最終目光回到夏尋身上:
“呵呵…”
“既然不知道,還想著修行做什麼…”
“呵呵修行…”
被他眼睛掃過和問過的眾人,都微微低下頭顱或把目光移走,不敢與老儒對視……是畏懼,也是同情。
經樓外的天空飄起了雪花,雪花被風吹進經樓些許。
岳陽的冬不冷,但此刻吹進來的風雪很冰涼,讓經樓內圍著的人群都感覺到那一絲淒冷。真正讓人冷的應該不止飄入的雪花,還有那無力癱坐在地上的這位,垂垂老矣的儒者,他那蒼白的臉色和迷茫的神情。
這位為了一絲機緣,苦苦守經百年的老人,現在就如一隻被射落的大雁。老人緩緩移開身邊扶著他的四手,艱難地站起身子。拖著他那老朽的身軀緩慢地往前移去,往經樓門口移去。
夏尋微曲著身子,恭敬地為老儒移出兩步,讓出路來。
他非常悔恨…
雖然這位老人讓他不喜,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個問題,居然破了老人苦苦追尋的道心,讓他證道再難有望。
這是他萬萬沒算到,更非初心…
圍著的眾人,也曲著身子為老儒讓出一條通往大門的小路。
他們同樣深深能感受到老人的悲哀。一位修行一生的大儒,在回首自己的道路時,卻發現自己依舊沒有離開的悲劇。因為連緣由都不知道在哪裡,那之前的修行又有何用?
老儒走得很慢很慢,他的鞋子踩過地上的血跡,把他走過的路上,印下一道道鮮紅的鞋印。面目呆滯毫無神色,顫抖的嘴唇微弱發聲不止。
毫無情緒的言語隨著老儒艱難地前行不時發出,淒冷音色,冰涼的語言,讓所有人都感到證道的路是那樣的淒涼。
老儒落寞的身影消失在樓外風雪中,只留下長長一條,帶血的路……
經樓內所有人哽咽無話,許久…
夏尋轉身對著眾人,鞠一躬,又轉回身子,上樓…
食堂邊,今日至始至終都坐著兩人。他們就連最後老儒受傷時,也沒有走到人群中去,只是遠遠地、靜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