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皮啦,你唬我是吧!?”
岳陽王似話未說完,夏淵忍不住就當頭喝斷了。騰出的左手大力一拍紅木大床,以做聲勢,完全拿出一副江湖混混講數的痞勁,隔空點著岳陽王的鼻子,便再囂張喝道:“我告你,爺爺我就是被唬大的,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他孃的真拿爺爺當地痞流氓,好打發是吧?我告訴,你沒門!別以為身後幾位師叔做靠山,爺爺就慫你。真要幹起來,我一座問天山就能把你岳陽城給碾咯!”
夏淵的囂張勁應該十足了,若換作是普通的江湖恩怨,經他這一喝,絕對能把對面的人給震得一個屁滾尿流。然而,今日不行。坐在他對面的岳陽王,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如果說,夏淵此時的囂張是一團熊熊烈火的話,那岳陽王的沉穩便是一湖柔和的靜水,火入水,沾之即滅。
待夏淵罵完,岳陽王依舊若無其事地執著鑲金龍杖整理著棋子,看著棋盤,平靜笑問道:“夏淵,可知道我從你的話中,看出了什麼?”
“有屁就放,別浪費爺爺時間。”夏淵不耐煩地喝道。
鑲金龍杖在棋盤靠右處,隨意撥弄開重疊在一塊的數枚黑子,而後又逐一擺正。看著擺正的棋子,岳陽玩漸漸收起了笑色,平靜說道:“我看到了你與你侄子的差距,也看到了你的心虛。”
“……”
夏淵硬是一愣。
他不曾想到,自己連番數喝,喝得一個是兇勢凌人且肆無忌憚,但卻沒能鎮住岳陽王不止,落到了他的眼裡居然還成心虛了。實在讓人搞不懂,難道岳陽王的心兒不是肉做得不成?然而,沒等夏淵有話,岳陽王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了。
“以目前的形勢,如果是夏尋站在你現在的位置與我論道,那他首先要做的,是謙遜不語,而非居高臨下。你懂麼?
謙遜,並不代表懦弱,恰恰相反,敵明我暗的形勢下它卻是另一種強勢。只有把自己的內心放在弱勢的陰影下,你才能讓敵人放鬆警惕。只要你沉默不語,我便得求著你跟我聊,屆時你大可待價而沽,我便唯有步步為營。因為,此處是岳陽王府,我是主,你為客,我得就著你。而現在,你可好,反其道而行,敵未動你卻先聲奪人,實為自亂陣腳,此乃不智。如我先前所言,下棋比的不是誰的嗓門大,而是大勢與實力。為了壓我一籌贏取後頭的利益,你便迫不及待地翻開手裡的底牌,砸到我的臉上,實為虛張聲勢,此乃更不智。呵呵…”
說著岳陽王莫名笑起兩聲,氣勢盛起三分,再道:“你說,岳陽王府是你當年養馬的窯子,那本王也可以說,你當年養馬的窯子而今已是我的岳陽王府。本王,才是這裡的主人,沒本王允許你休想踏入半步。你說,一座問天山就能碾壓三千里岳陽城土,這點本王不否認。但,本王同樣也可以說,一座問天山也就只能壓著岳陽城,而岳陽城外的數千萬裡南域疆土,卻能輕易鯨吞一座問天山,同時還能吃掉你手上所有的依仗,包括七星院。
再放眼天下,群雄割據。隱師據北茫,囤兵千萬萬。國師安天塔,掌大唐國運。西域百家爭鳴,佛國自成世界。東土割據天險,山高皇帝遠。我南域現已成大勢,即便不能遠攻,也大可偏安一隅。倒是你夏淵,江谷已成焦土,曾經山河掌於我手,除了一座問天山、一座七星院以及當年隱師所留下的伏子,還能容你安身以外,你還有何根基?何以在南域立足?你說,你是不是虛了?”
“……”
冷靜,好冷靜的城府。
岳陽王說得冷靜,但字句如劍,劍劍入心!
夏淵先前所鋪開的囂張大勢,在岳陽王這三言兩語間,不費吹灰之力便全數化為烏有。與夏淵的痞子流虛張聲勢不同,岳陽王說的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形勢,而且是毋庸置疑的壓倒性形勢。兩者相比較,夏淵便得落去大大的下風了。
囂張氣焰漸弱,夏淵一時無話。
此時,他彷彿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在一點點地迫使他憤怒,是惱羞成怒的怒。無它,是因為,內心彷彿已經被人看穿,他的所依仗的囂張,也已然無用。也因為岳陽王說的不無道理,現在他若想扳回一籌,便只能拿出更大的籌碼。
可是,現在能麼?
夏淵不謀,但也絕非傻子。惱羞之餘,他能暗暗感受到岳陽王這段言語的目的所在。明是威逼,實則探風,為的就是逼著夏淵儘快翻開手裡頭的有底牌。所以他不能,至少是現在不能。因為,今之岳陽王已非二十年前那位軟弱的安皇子,而村裡的那位村長也曾讚許過,他的謀略並不亞於當世一流。而且現在也不是幹仗,而是談判。
所以,夏淵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掂量去自己手裡面所剩下的底牌,該如何應對了…
“喳~”
盞中檀香燒去十之三四,棋盤上被震亂的棋子,已被重新排布覆原,鑲金的龍杖也被放回到了棋盤邊上。岳陽王似乎真猜到了夏淵的心思,拍拍兩手,慢條斯理地掃去一眼,嘆息道:“可惜啊,若是換做夏尋在此,我恐怕做不到如此從容。可惜,可惜啊…”
“哼!”
夏淵眯起眼皮,迎著岳陽王掃來的目光,狠盯而去,切齒逐字道:“你別囂張,你的料子還震不住爺爺我。”
沒理會夏淵的這句嗆語,在岳陽王眼裡此時的夏淵就如一位敗軍之將無異,戰之無趣。他戲虐般平淡問道:“你猜猜,若是夏尋,他會怎麼來應對你此時的處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