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元十年。
京城一片愁雲慘淡,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沉默壓抑的氛圍籠罩在這舊日都城的上空。
沒有支援,沒有補給,等待城內十萬餘百姓的只有懸而未決的死期。
大國師李願向城外眺望,突厥的營地就紮在城門外不足二十公里處,他看到無數軍帳,和這黑雲一般龐大壓抑。他深知突破京城,摧毀大晟苟延殘喘的最後一絲氣息不過是早晚的功夫。
突厥人好戰嗜血,每每攻略城池後都會在城裡大肆殺人,屠城。 現在遲遲不攻下京城是為了看他們困獸猶鬥,以此取樂,不出一個月京城便會不攻自破。
李願緩緩走下觀星臺,這是他當國師的第三十年,從年富力強的中年人到現在的垂垂老翁,回顧往昔,三十年,一個王朝的興衰就在這彈指一揮間嗎?他反問自己,卻無從得到答案。
他站在觀星臺的臺階上,最後回望了一眼滿目瘡痍的山河,好像想到了什麼,毅然走回推演室。
是夜。
推演室的燭火不滅,李願的夫人華氏推門而入。
看到地上的繁複法陣和煉丹爐中燃氣的藍火,她驚呼一聲,很快又鎮靜下來壓低聲音說道,“朝暮術?相公,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李願頭也不抬,繼續描摹著法陣。華氏知道他這是意已決,只好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她只知道朝暮術是十大禁術,卻不知曉發動朝暮術的巨大代價。
室內一片靜默,僅餘毛筆和地面的摩擦聲。
半晌。
李願說道,“老夫自然知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現在就動用禁術,哪怕有希望求得一絲生機,況且眼前的局面,老夫也是推波助瀾的一員啊!”,說著,他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相公!”華氏走上前,想要開解李願,他卻擺了擺手,讓華氏不必多言。
十三年前,太子之爭波及整個朝廷,李願代表欽天監加入了當朝天子即曾經的五皇子的黨羽,為其效力。
誰曾想自繼位後,五皇子遭奸人暗算,纏綿病榻,隨之朝內動盪,閹黨自立東西二廠,大肆構陷忠臣,輕則全家流放邊疆,女眷發配奴籍,重則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李願現在發動的朝暮術就是時間逆轉之術,施術者不能自己回到過去的時光,只能挑選生辰八字元合的人代為行動,以被傳送者的八字為引,過去某一時代的物品為媒介,不論被傳送者當下身處何處,或是否尚存於人間,都可被施以此術。
而一旦傳送完成,施術者便要永世沉淪於無間地獄,不入輪迴,是為代價。
因此朝暮術是位列十大禁術之首,活死人肉白骨之術都要位居其後。
“相公,已有屬意的人選?一般人恐怕難堪此任,”華氏問道。
“邕州來的南玉,非她不可。”
“南玉,她可是個好孩子,可惜竟遇到了那樣的事情。”
“她是個好學生,老夫在欽天監內教導了那麼多學生,屬她最有靈氣,秉性最方正,”李願說道,“可惜.....”
伴隨著這一聲可惜,室內又陷入了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