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雨下了一天一夜,今天還在下。
他們一衝進來,就看見了靈智。
這裡本是很安靜的,卻因為他們的到來而變了——嘈雜而緊張。他們二人,本不應該來這裡的,因為他們各司其職。
這裡是個很奇怪的地方。
現在是陽春三月,但這裡卻還在下凍雨。
現在是清晨,但這裡卻如傍晚一般灰暗。
這裡是大山,卻不是名山。
這裡有和尚,卻沒有誦經聲。
這裡在江湖中沒有一點名氣,但江湖中現在人人都知道它。
現在他們本應該在菩提樹下下棋,守著八個人的秘密一步都不能離開,卻心急火燎的來到了這裡。
靈智沒有拿棍子,雙手握緊拳頭。他那張笑容可掬的臉上,現在佈滿了凝重的神色。
他一個人站在大殿裡,廟裡彷彿只有他一個人。
雖然他背對著大門,站在最裡面的菩提老祖塑像前,但李鐵跟鍾離衝進院子的時候,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也看見他握緊拳頭的雙手。
李鐵跟鍾離沒有握拳。
李鐵一隻手拿著酒葫蘆,一隻手拿著烏鐵柺杖;鍾離一隻手拿著一把看似破爛的鐵蒲扇,一隻手提著褲腰。
他們彷彿從天涯來。
他們穿的草鞋上沾滿了很多稀泥,讓人看不出那是草鞋。
李鐵是個跛子,左腿比右腿足足短了兩寸。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嘴上絡腮鬍須如鋼針一樣插滿嘴臉。教人一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一個乞丐。
鍾離是個胖子,肚子大得如懷胎十月的婦人。如果他的手不抓著褲腰,褲子就會掉下去。他袒胸露乳;雙乳如婦人。今天,即便是下著凍雨,他也一樣袒胸露乳。
他們身上的長衫看上去已有半年沒有洗過,汗垢佈滿衣領和袖口,胸襟也是油汙遍佈,渾身散發出酸臭的味道。
奇怪的地方,總是有奇怪的人。
春意已深,凍雨斜飛。
這裡是菩提廟。
深山中唯一的一座房子。
七十年前退出江湖,隱居山林的地獄魔王·鄭凌雲帶著他的魔刀跟刀譜來到這裡,見這裡山峰奇特,古樹參天,就修建了這座菩提廟,隱居在裡面做了和尚。他死後,魔刀跟刀譜就不知去向。
因為,沒有人知道修建菩提廟的人就是地獄魔王·鄭凌雲。
有人說魔刀跟刀譜埋藏在劍山之巔上的巨石下。依據是,七十年前黔東南劍山之巔上的一戰中,在地獄魔王揮出魔刀的一剎那,天下高手全都在一瞬間被他腰斬,沒有一個活口。就連山上原本開著白色花朵的映山紅,也因為那一戰而變成了紅花。地獄魔王見魔刀太過詭異,就將此刀跟刀譜封固在山頂的大石頭下。
也有人說他將魔刀跟刀譜埋藏在一顆梧桐樹下,這顆梧桐樹在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