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是陳留王,陳氏皇族在京都唯一的代表,也是聖後孃娘唯一能夠接受的晚輩。
陳留王在京都的風評向來極佳,被認為溫潤如玉卻又極富魄力,當初這位年輕的郡王曾經不顧議論,兩次幫助陳長生和國教學院,陳長生對他的印象也非常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唐三十六很不喜歡他。
陳留王對主教大人行了晚輩禮,然後看著陳長生笑著說道:“是不是覺得這次見面太早了些?”
梅里砂沒有理會這句話的隱義,直接說道:“國教想要請娘娘儘早表明態度,天海家的人們自然不會同意,天海勝雪是聰明人,但他家裡的人不見得都有他的智慧,就算有,也會被看似觸手可及的皇位所粉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得住那種誘惑。”
陳留王正色道:“身為陳氏皇族,我與諸郡兄弟當正意直行。”
這兩句話都是對陳長生說的。
“國教會一直站在皇族的身後,從太祖年間開始,便一直如此。”梅里砂繼續說道:“現在也是如此。只是因為莊換羽的死,天道院方面可能會有些問題,六位大主教裡,還有兩人沒有轉過彎來,因為教宗大人的彎轉的太快。”
陳長生心想既然如此,那十幾年前國教學院的那場血案又是怎麼回事,教宗大人為何會支援聖後孃娘這麼多年時間?他明白這是在給自己分析當前的局勢,可是依然不理解,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主教大人安排陳留王與自己相見的意義何在。
梅里砂的下一句話,揭開了謎底,但那又是一個新的謎,對於聽到這句話的陳長生及陳留王來說,都是如此。
“請王爺你將來一定要記住陳長生曾經付出了些什麼。”
陳留王聞言若有所思,卻思無所得。
陳長生思無所得,思及其餘,問道:“折袖怎麼辦?”
教宗大人說折袖會很快出來,但他依然很著急——折袖還在大獄裡,而且那可是周獄!
他無法想象,在這段日子裡,那名狼族少年禁受了怎樣可怕的折磨。
梅里砂說道:“如果朝廷還不放人,過些天,我會親自走一遭。”
陳留王看著他抱歉說道:“折袖下獄的第二天,我便把名帖遞了過去……但你也知道,我這個王爺在周通大人面前,說話並不好使。”
……
……
站在那排春意盎然的楓樹間,陳長生看著傳聞裡周獄的方向,又望向天書陵的方向,最後望向皇宮與離宮,嘆了口氣。
他不是普通少年,但終究還是少年,世間有些事情對他來說太複雜,太沉重,有些難以承受,甚至讓他有些艱於呼吸。和京都相比,他反而覺得潯陽城的風雨來得更加清爽直接一些,他寧肯與那把鐵刀站在一起,簡單地去做些事情,哪怕那些事情並不簡單。
在教士們謙卑的目光裡,他離開了教樞處,沒有回國教學院,而是去坊裡買了好些吃食,然後去了北新橋,藉著西落的陽光的閃耀一瞬,身法虛幻,跳進了那口枯井。
地下空間裡依然寒意徹骨,黑龍卻在沉睡,彷彿山脈般的巨大身軀,安靜地伏在地面上,那道鐵鏈依然鏽死在石壁裡。
陳長生取出那些肉食,用荷葉承著,在黑龍身前擺好,最後從腰間解下那塊如意,擱到了地面。
黑龍的離魂還在如意裡沉睡,不知何時能夠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