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穿著一雙黑色布鞋，的確良長褲，衣服釦子扣得整整齊齊，一直扣到脖領子，齊耳短髮梳得整整齊齊。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婦女停好車，寧晉川先打招呼：“同志，您好！您是找我嗎？”
寧晉川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人，自然不能以職位相稱，大姐、阿姨、嬸子之類的稱呼，在平時街上跟常人打招呼還行，人家這模樣，明顯就不是來跟你閒扯的。
小姐、女士在如今還不太流行。
同志大概就是個萬金油的稱呼，不管職位高低，不管對方找你做什麼，一聲“同志”都可以應付。
婦女說道：“小寧同志，我叫馬春香，是向前五金廠的副廠長，主要負責財務和採購。”
“我想跟你私下談一談。”
寧晉川頓時警惕起來。
管財務，放以後那絕對是重中之重的職位。
做生意，為的就是錢嘛。
但國營廠不太一樣，國營廠在人事、財務、銷售方面是沒有太大自主權的。
國營廠不能自己隨便招人，官方給你一個指標，你可以招十個或者五十個，你就可以去招，還不能超標，但你可以招臨時工，要轉正式工，必須官方給的指標才行，要不然廠長發話也沒用。
工廠還不能隨便開除人，基本就是隻進不出的樣子，哪怕那你是廠長，要開除一個最低階的員工，哪怕他犯了廠規，廠長都要向上面申請才能開除他，申請後，上面會安排調查團隊下來做具體調查。
管理層通常不敢這樣做，因為誰也不乾淨，真來調查，很有可能就是把自己坑了。
但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員工犯法了，這肯定是開除的。
其次，國營廠不能隨便賣東西，也不能隨便買東西，全部由官方統一安排，這叫“統購統銷”，儘量減少損耗。
最後，人事任命官方抓了，訂單官方管了，財務官方也有一本單獨的賬，國營廠可操作的空間就不多了，基本就相當於一個大型生產車間。
除非你做假賬，而做假賬，不是財務一個人就能搞定的，哪怕所有財務室的人都聽你的也不行，得要很多部門配合。
在1978年，國營廠進行了改革，比如“自主制定生產任務”。說白了，就是“統購統銷”之外，一部分拿到特權的國營廠，可以自己去找材料，自己生產產品，自己賣，這才給了他們一些操作空間。
但是，國營廠自己搞市場銷售賺的錢，要根據你企業的性質上繳。
國企大體分四種，一種國家直接管；第二是地方管；第三和第四種則是國家和地方合夥管，由其中一方主導。
但不管是哪一種，國營企業在“統銷統購”之外，自己做市場生意賺錢了，大部分要上繳給國家和地方，廠子裡只能留三成左右的淨利潤。
這也導致很多國營廠動了歪心思。
比如，國營廠在市場採購一批材料，原價一百，賬本上就記兩百，以前是不能這麼記的，因為材料是分配過來的，價格低，說多少錢，不會多要你一分錢，數量也保準夠數，甚至連損耗都給你算上了，你最多在損耗上做些手腳，畢竟損耗不可能算得死死的。
馬春香負責採購和財務，權利在向前五金廠內部肯定是很大的，但她跟寧晉川不太可能有什麼地方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