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大哥,白炎有禮。”小侯爺恭敬的一揖,申甌還禮,將兩人讓至桌旁,見桌上爐灰濛濛,忙拿下搭在頸間的溼巾擦拭,無瑕見他雙手傷痕斑斑,十指厚繭,不禁鼻頭一酸,道:“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申甌雙手一頓,低低道:“有何苦,再苦也抵不上公子,申甌這條命是公子從死人堆裡扒出來的,就算是粉身碎骨,都難以報公子大恩。”
“申甌本是大勝關人氏,當年韓晉交戰,大勝關百姓流離,前往上庸求援,可嘆當時上庸守將龍成安拒不開啟城門,將數千百姓拒於城門之外,韓軍一路追殺,血濺百里,屍骸滿地,申甌哥哥一家七口,除他之外,無人生還。無瑕途徑上庸,無意發現他,將他救下,那龍成安罔顧數千百姓性命,無瑕當晚便手誅了此人,可是,他一條命,又怎能抵上那手中數千條血債!”
“我們本為大晉子民,可是朝廷不但保護不了我們,在韓軍追殺之中,竟將無辜百姓拒於城門之外,我申甌,不屑於再為大晉子民。”
小侯爺心頭一嘆,腐敗的朝廷機制,已經釀成了無數枉死冤魂,可是,一個國家的興亡重建,又豈是兒戲,一將功成萬骨枯,那是用多少鮮血多少人命重重疊疊積壓而成的,大晉既已建立,如果能助皇上奪回皇權,也好過將此大晉顛覆,在無數枯骨上再建一個王朝。只是在心頭長嘆,卻無法說出口,此途任重而道遠,誰都無法預料將來的事。
“公子此行,定不光來看申甌如此簡單,可是有了什麼難題?”申甌伸手遞過兩杯茶,坐下問道。
無瑕微微一點頭,從袖口拿出畫著虎符的圖紙。
申甌低頭一看,驚道:“這——可是兵符?”
“九原虎符!”
申甌雙手一顫,驚疑不定的抬眼去看無瑕。
無瑕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白炎,是大晉小侯爺!”
申甌身子霍然站起,對小侯爺怒目道:“卻來此作甚,我一家七口,皆因大晉而亡,大勝關數千百姓,縱死也雙眼難閉,你走吧,我這裡不歡迎你。”
小侯爺口中長嘆,身子站起,手卻被無瑕按住,無瑕沒有抬頭,只是輕輕道:“九原虎符已失,趙括將軍被扣東都,九原群龍無首,外邦進犯連連,小侯爺奉皇命尋找虎符,若戰事一起,虎符無法現身,九原軍隊無法排程,外邦便可能直驅而入,戰火若起,便終難平復。”
“公子!九原是大晉領地,你卻為此大晉擔憂作甚!”
“百姓哪,申甌哥哥,九原城有十萬百姓哪!”無瑕那句話,打得申甌心底生疼。
十萬百姓!十萬百姓!
申甌臉色煞白,身子一退,跌坐在了凳上。
那被韓軍追殺的一幕幕霎時回到了眼前,戰火,無情的廝殺,父親,母親,弟弟,妹妹,一個個倒在自己的眼前,自己歇斯底里的咆哮,那柄彎刀劃過胸口,將自己從那高高的山坡劈倒,滾下……
雙手止不住的顫抖,然後緊握。
“無瑕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這虎符,不是給大晉的,也不是給小侯爺的,是給九原十萬百姓的!”纖長十指覆在了那顫抖的雙手上,申甌抬起頭,望向無瑕。
“公子,申甌沒有鴻鵠之志,但卻知公子志向遠大,公子做事,定有分寸,這虎符,我做,可是公子,你卻是在為難自己吶。”
無瑕雙手一緊,抬眼去望小侯爺,白炎,待回到東都之後,無瑕便不能常伴你左右了,無瑕要隨鄭太子回雲城去,因為再待下去,無瑕會陷入此情,再難自拔!
小侯爺見他臉色蒼白,只道心頭病犯,伸手從懷中拿出奚昊給的藥丸,道:“可是病犯了,吃了藥。”無瑕只痴痴看著他,任他拿出藥,放入自己嘴中,卻不說一話。
申甌在一旁見他二人模樣,心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