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過會在畫像之外看見這張臉,這張如此美麗,卻真實得令人憎恨的臉。無數次在遭受凌辱之時,這張臉都會在畫裡冷冷的看著所發生的一切,看著自己這骯髒難堪的身子在那人身下痛苦承歡,他的冷漠透過紙背,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尊嚴踐踏,在自己無助掙扎的時候,他卻只是那麼看著,看著,讓那本該加註在他身上的痛苦一寸一寸將自己吞沒。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之人,從裴安殿外甬道那頭奔來的那個宮女,當她的面容被淚水刷淨的一剎那,闔瞳感覺到自己的心若被尖刀剜過一般,痛得難以忍受!
那不是他,可那又怎能不是他!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容貌,就算掩在那骯髒的汙穢之下,也藏不住那傾國傾城之色!可是,卻的確不是他,因為,那女子的眉間沒有若他那般如血滴落的淚硃砂!
“闔大人!”傅思穎不知道來人是誰,素婉等人卻不會不知,當闔瞳迎面撞上傅思穎的那一剎,跟在其後的宮女太監們皆恭敬的跪下了身去。
這宮裡,嬪妃娘娘可以輕視闔瞳,但宮女太監卻從不敢將鄙夷放在臉上,無論這人是否以男子之身魅惑了皇上,他都是主子,甚至是比一般嬪妃更得聖心!
“闔瞳……見過傅姑娘。”片刻的失神之後,闔瞳很快掩住了內心的異動,不卑不亢的行過一禮,閃在了一旁。
傅思穎從素婉的稱呼之中已經明白了來人是誰,她從前雖一直禁足在裴安殿,但私底下宮女太監們議論之事也常入耳中,她知道這宮裡有一位叫闔瞳的隨侍,是皇上從民間帶回放在身邊的人,以前如妃未曾有孕,皇上還四處流連一番,如今如妃有了身孕,倒愈發的只寵幸他一人,他身為男子,卻行著女子承歡之事,真不知是可恨可惱呢,還是可憐可悲呢。
“天這麼冷,闔大人穿得這麼單薄,要是受了寒氣可不得了。”闔瞳退讓,傅思穎卻未曾離去,只伸手拉開自己身上的披風帶子,將披風拿下,搭在了闔瞳的身上。闔瞳驀然一驚,抬眸相望時看著傅思穎的臉,閃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
她果真是那個在侍衛的重圍之下害怕哭泣的女子嗎?不,她絕非那麼簡單,因為她沒有尋常女子經歷災難後所體現的那種惶然,她很冷靜,是太冷靜,她知道在這宮裡生存下去所需要遵循的道理,所以,才懂得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這樣的女子若非大智大慧,便定是深藏不露,心機險惡之輩,而這樣的人,若非有十足把握,最好的辦法,就是敬而遠之,不去招惹!
“闔瞳怎敢勞煩姑娘,寶住,咱們走。”闔瞳低眉斂目行了一禮,將身上披風拿下,並未直接遞迴傅思穎手中,而是放在了她身旁的素婉手裡,然後帶著寶住擦身而去。
“姑娘……”素婉看著手中的披風有些無措,傅思穎卻站在原地垂眸一笑,道:“思穎送大人,大人路上小心。”那話語輕柔婉約,卻因笑意而有了一種莫名的深意。
闔瞳沒有回話,他知道這一場交鋒自己已經敗了,身後這女子用她的大度稱顯了自己的狼狽,這種不動聲色的壓制甚至比如妃等人明目張膽的嘲諷更令人難堪,可他卻不想還擊,他知道傅思穎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也知道傅思穎將來的地位會遠在如妃等人之上,而他需要的,卻正是這個!
一個有手段有野心的女子,會在大韓的後宮中掀起怎樣的風浪,還……
“真是令人期待呢……”
“主子說什麼?”寶住不及闔瞳腿長,急剌剌的跟在身後也沒聽清楚,問了一句,卻沒有得到闔瞳的回答,闔瞳只抬眼望著前方,一步一步越走越穩,越行越快!
“如此說來,南宮先生極有可能就在那裡,白炎,你有什麼打算?”聽罷白炎夜探赫兵軍營得到的訊息,柳洛冷深鎖眉頭陷入了沉凝。
在數萬人馬的軍營之中救人何其不易,且,汲水城門關閉,就算闖進了營帳尋到了南宮陌,也根本進退無門,尋不到出路。自己雖然為皇上所不能忍,可駐紮在汲水的韓兵卻依然是韓的子民,自己不能,也不該拿他們的性命為晉搏殺,他們是韓的將士,絕不能揹負叛國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