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熊熊燃燒的火焰舔舐.著一方天空,整個鉅鹿軍營在尖銳的響笛中譁然而動,只頃刻間便已結集搜尋,行動迅速縝密,絲毫不亂。武飛雲屏息靜氣的站在點兵臺上,於千軍萬馬中細細觀測著一切,多年來的箭術練習造就了他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神,當忽明忽暗的視線中驟然襲來的人影出現,他反手抓過長弓一抹三箭力挽離弦,長箭發出嘯響穿破夜空,只瞬間便撂倒了三人。
笛聲突然間一頓,隨即再次響起,卻沒了方才那般急促之色,反而抑揚頓挫,張弛有度,倒像是吹笛之人來了興趣,想要與之較量一番。武飛雲反扣長弓仰頭而望,卻因那笛聲四蕩,又似乎是吹笛之人行蹤飄忽,竟讓他一時間無法確定其藏身之處。
行若夜色之蝠,悄然無聲,當那道黑影從窗而入落在屋內之時,奚昊尚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的便抓起床上的軟枕對著那人丟去,來人卻只輕輕一扣便將軟枕接住,然後一個閃身到了他的身旁,伸手將他的嘴捂住了。
“公子?!”屋外計程車兵側了側耳,卻又不敢確定方才那一絲細微的聲音是否有誤,是以試探性的叫了奚昊一聲,奚昊睜大雙眼看著身旁那黑衣人,見他一動不動望著自己,眼中帶著誠摯之色,似乎在示意自己回應,於是輕輕眨了眨眼,當那人將手慢慢鬆開之時,他輕吐了一口氣,答道:“我沒事。”
屋外計程車兵有些不放心的又聽了一會兒,見的確沒什麼動靜,才又說了一句:“公子有事便叫。”
“沒事,我乏了,不要再來吵我。”
“是。”
夜襲武飛雲手中的軍營,來人必定不會跟他一夥兒,既然是他的敵人,那麼,是否便是可以信任的人?
奚昊此刻還不能肯定這一切,他在答完那士兵的話後又細看向了來人,那人見他相望,遂一伸手扯下了臉上的黑巾,拱手一揖,低聲道:“想來,你便是奚昊公子了。”
奚昊聽來人道出自己的名字,心底便是一驚,怕聲音過大傳入士兵的耳中,於是將那人往床邊一讓,小聲回道:“我當不認識你,你為何會知道我?誰派你來的?”
沒有回答,只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錦囊一順開啟,當那長短各異一應俱全的銀針出現在奚昊面前之時,他的眼角一潤,竟有了輕顫之音:“你們為我而來。”
“在下鬼翼,奉了無瑕公子之命,特來尋找公子。”
“無瑕……”唇角狠狠一咬,卻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奚昊伸手撫住那寒光熠熠的銀針,潸然淚下。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出了事的?自己跟纏綿根本連丹陽都未曾到達,更別說與他有所交集,可是,他卻派了人前來尋找自己,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急壞了。
“他的身子可還好。”靈姝的毒性必定已經開始反噬,以無瑕奔波操勞的性子,他現在的情況當會比以前更糟,若是再不及時治療,只怕……
見鬼翼面露難色,奚昊也不再問,只輕聲一嘆,將那銀針囊捲起收入了懷中,然後又道:“外面是你們的人嗎?鉅鹿軍營有幾萬眾,你們就算人再多也根本帶不走我,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了,你們走吧,告訴無瑕,他有這份心,我宗奚昊便已經心滿意足。”
鬼翼見他淡然自若,早已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禁不住暗暗一讚,道:“公子雖無武功,卻有一身傲骨,令人欽佩,然來時小侯爺也說過,定要將公子安全帶出,所以,就算今夜不能成行,也請公子好好活下去,等著我們來救。”
“你是說……白炎,他……他跟無瑕——”似乎無法相信自己此刻聽見的話語,奚昊帶著幾分遲疑怔怔望著鬼翼。鬼翼見他神色,便知他詫異的是那兩人如今的情況,遂帶著笑意輕聲道:“公子與小侯爺此刻正在前往十方的樓船之上,他們……在一起!”
白炎跟無瑕在一起?他們在一起?!
奚昊依然無法相信那一切,然鬼翼的話語那般篤定,令他不得不信。
究竟發生了什麼?無瑕竟會跟白炎在一起,十方?那名字自己似乎在哪聽說過,可是,卻想不起來……
“看來今日是沒辦法將公子帶出去了。”聽得屋外笛聲再變,鬼翼知道雲嵐要帶人離去了,遂將手一拱,對著奚昊堅定的言道:“我們本不知公子是否的確在此,潛入之後看見這小竹樓十分特別,所以才故意打草驚蛇一探究竟,如今知道公子安然,我們必定會想辦法再來,公子,你一定要保重,等著我們。”
鬼翼說完未待奚昊回答便轉身離去,當奚昊回過神來抬眼去看時,那屋內早已空蕩無人,若非他懷中藏著銀針囊,他倒當真會懷疑這一切根本未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