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蓮一張嬌嫩的小臉耷拉著哀嚎道:“你看到誰了?我瞧你是做夢了!我老太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將那兩個心肝給送去什麼勞什子鄉下去。想想我老太婆窩在對著的是你這塊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我心痛不已!”
舞蓮說了這許多,獨孤慕語聽著卻是從左耳進右耳出,全然未放在心上。如舞蓮所說,這塊榆木疙瘩倒真是不解風情,這時非但不寬慰她,竟還說些沒頭沒尾的話。
“如你所說,確實是做夢!方才我見到的那人,與他,一模一樣。我幾乎能肯定他就是!舞蓮,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這最後一句話,不對,這所有的話都是說給舞蓮聽的。至少舞蓮是這麼以為的。舞蓮沒有躲避,微微頷首道:“我知道,但那又如何?他是嗎?”
他如果是,獨孤慕語還怎麼能站在這和她說話,這是舞蓮篤定的事。魏文琰這個人,怎麼會放手。
獨孤慕語的神色落寞了幾分,言語間都是難掩的失落:“我不知道,他沒有見到我。”
即便他見到也認不出來,這樣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誰會認得她是穆親王妃,故去的。舞蓮十分滿意自己的手藝,獨孤慕語現在戴的麵皮,是她的手藝。
舞蓮認真地凝視著她說道:“那你特意說與我聽,是想如何?還是你想我如何?”
“你知道我想如何!他們兄妹沒有父親,遭遇到的嘲諷和譏笑還少嗎?你明明知道,你知道一切,可你就是不肯說與我聽。”她的聲音愈發地無力,五年了。無論她如何敲打,舞蓮依舊守口如瓶,關於她的過去,隻字不提。
舞蓮淡定自若地重新拿起碗筷道:“小慕語,你既然知道我不會說又何必問,白白浪費了口舌。至於今日之事,一切就都是天意,你只管盡人事聽天命,緣分到了,該你知道的時候就都知道了。”
舞蓮嘆了口氣,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因為,這是她應承了禤逸的。況且當年她放走了獨孤慕語本就觸了禤逸的逆鱗,那日的情景記憶猶新。
那夜禤逸大發雷霆,明明身上有傷卻不管不顧地漫山遍野去找。回來時身上血跡斑斑,禤逸還當著她的面,殺了駐守的幾人。寒冷的夜色鋪灑在一地的鮮血上,透出寒浸浸的光。
“她在哪?”他狠戾地說著,就差沒有架一把刀在她的脖子上了。
那時禤逸看著她的眼神如同寒冰利刃一般,舞蓮認知裡的禤逸貪戀權勢。今夜她彷彿看到了禤逸更為黑暗的一面,殘暴血腥。
她當然沒有回答,禤逸就如同發瘋的猛獸一樣毀滅了屋裡所有的東西,最終倒在地上。
獨孤慕語無奈只好說道:“是,我不該再問,若不是您當年相助,我母子三人怎會有今日。”
還是舞蓮不止一次說過,她的失憶症是心病,是她自己的選擇。可是她不相信,她會忍心忘了那個人。如果她忍心,她又為何這樣地放不下。
就在她們二人各自傷懷時外出的老趙回來了,他氣喘吁吁地跑來。歇了一口氣後從懷裡掏出了那厚厚的一沓銀票道:“夫人,那掌櫃的說五年前有人出高價收了那玉佩。因著那玉佩的金貴,他也不敢私留著。”
“那是什麼樣的人去贖的玉佩,那人可還有說什麼?”獨孤慕語急忙追問道。
老趙振振有詞地說道:“說是個尋常的男子,衣裳打扮看著都無甚出奇,且那人也並未多說什麼。做事滴水不漏的,如此平常的人才越不平常。依我看,那人也是替人辦事,還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殺手,親兵之類的人。”
若是照老趙這麼說,倒也合情合理。且今日那男子身上那股子自信從容是骨子裡帶來的,只有高門戶人家才會有這種不凡的氣度。
當年贈長命鎖之人是他的身邊人,那他定然也知道她生產一事。今日的樁柱件件對她來說都是驚喜,也是天意。她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一貫冷漠的眼微眯著,那股歡喜之情盛滿了眼底。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確定這個答案,看著她蠢蠢欲動的模樣,舞蓮啟唇道:“你可都想好了,你此時揭開身份是利是弊,禤逸那個小東西可不是省心的。”
是啊,禤逸,她當如何?“這麼多年了,縱使禤逸與他抑或是與我有何過節,他也該釋懷了吧!”
舞蓮搖搖頭道:“非也,非也,老太婆我就一句話:謹慎行事!旁的,你自己合計著做就是。”
因舞蓮這一席話,獨孤慕語又陷入了苦惱中。
舞蓮又何嘗不是,她斷斷想不到,一時起了惻隱之心留下的玉佩竟是個這麼大的隱患。當獨孤慕語說到是個一模一樣的人時,她就敢肯定是魏文琰。畢竟這世間可不會有第二個那樣的人,她不禁在心底暗暗地向禤逸告罪:這可不是我老太婆本意,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