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王邸中,李潼閒坐空庭,看著僕役們忙碌的灑掃整理,狀似悠閒,心裡則盤算著許多念頭。
長安城格局宏大,崇仁坊又是城內大坊,緊傍西內即就是太極宮皇城。這座王邸面積也不小,佔地半頃有餘,因為大部分家人還留在城外莊園裡,顯得有些空曠。
這種狀態倒與整個長安城的現狀有些類似,朱雀門天街不許行人隨意上街走動,整座城池中唯一可稱熱鬧的地帶便是金光門與春明門之間的這條橫街並兩側坊區。
眼下武周代唐,長安城距離其真正的繁榮頂點還有幾十年之久,眼下又失去了政治中心的位置,難免冷落。
老實說,時下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其實並不太需要長安城這種規模的大聚居點。包括神都洛陽在內,居住在城中的人,其實泰半都是達官顯貴與圍繞這一群體而進行活動的人群,還並沒有一個相對可觀的市民群體出現。
無論是活躍在坊市之間的各方豪商,還有為官府與權貴提供各種服務的各色番戶,他們在城鎮人口中佔了很大的比例。當權力中心轉移,這些人自然也就隨之而去。
身為一個業餘的歷史愛好者,李潼對長安是懷有一種特殊情懷的,這座城市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著漢、唐這兩個高光時刻。因此在看到長安城如今的落寞,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此前他決定短居長安城,除了要躲避神都政治風潮與這一份情懷之外,心裡其實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計劃。今天入城經歷諸種事情,倒讓他的思路逐漸確定下來。
首先自然還是故衣社的經營,拋開臺面上那不太靠譜的大唐或者大周宗王的身份,這才是他在這個世道安身立命根本所在。
故衣社眼下雖然仍是缺人缺物,但基本的構架已經夯實,只需要將他所能網羅到的人、物陸續往裡面填充即可。
要增強一個組織的凝聚力,一是錢糧、二是武力、三是意識形態的灌輸。關於這幾點,李潼都有計劃在進行,眼下則又有了一些新的思路。
接著便是搞掉武攸宜了,不僅僅只是為了給收復安西四鎮提供一個可靠保證,也是因為未來西京長安將是他手中人力、物力所集聚的一箇中心。一個武家子坐鎮此地,實在讓他不能踏實。
現在看來,憑武攸宜的能力體現,這個目標困難似乎不大。不過李潼也清楚,這件事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他奶奶武則天,想要影響武則天的決定,單憑自己下折騰包括心腹幾人進言還是遠遠不夠的。
眼下他奶奶思路癲狂得很,只有冷卻下來,才能深刻的權衡利弊,做出相對正確的決定。這一點,李潼心裡也有了一個腹案,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引發,這就需要得到神都朝堂的配合。
第三自然就是在西京長安的佈局,李潼也是希望既能壯大自己,又能刺激一下長安眼下相對低迷的氛圍,漸漸恢復活力。
眼下武周新立,時局焦點都在神都,各方人馬角逐其中,西京長安則處於一個空窗期。這對李潼而言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若非如此,憑他根基淺薄的現狀,想在長安這個關隴長久以來的核心地帶興風作浪談何容易。
傍晚時分,劉幽求快馬入京,匆匆行入王邸,見到大王后,舉手便道:“大王要與留守共謀曲江雅集?這會不會影響到後續計劃?”
“不會,一切照舊即可。”
李潼抬手示意劉幽求坐在廊下旁側胡床,並讓僕役們俱都退出,然後才繼續吩咐道:“眼下秦雍行社還有多少財貨在倉?扣除入隴卒用之後,剩下的都先集京郊,我另有用。”
“大王是要典買曲江園業?”
劉幽求聞言後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遲疑道:“這未嘗不是長計,可是曲江周邊地值虛高,若世道再知大王興雅於此,怕要更加寸土難求。即便典買入手,也是長久緩收,但故衣社春秋巨耗,怕是不能待時。”
“不是曲江畔,武攸宜這個蠢物,真是不足謀事!”
李潼本來不是沒有這種炒地的想法,可是現在自然做不成了,武攸宜那裡倒是拍胸脯保證,但會給自己一個怎樣交代,李潼也不清楚。
眼下他能動用的財貨太少,各方消耗又是驚人,自然不會再一股腦去跟人爭搶熱地,所以在武攸宜離開後,便一直思忖該從別處開啟局面。
“曲江那裡將要人物彙集,暫不必理會。我要在西南幾處閒坊併購邸業,把那裡作為故衣社在京樞紐。”
相對而言,長安城東北位置最是繁華,西南方向則有些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