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閣內省政事堂中,左肅政大夫楊再思一臉煩躁的端坐直堂廊下側室,頻頻望向直堂門外。
今日政事堂留直者乃是宰相楊執柔,見楊再思突然登政事堂,心裡已經有幾分好奇,再見他這副模樣,更是忍不住降席入室問道:“憲臺登堂,可有訴告?”
“卑職短留待人,並無事擾,相公自勞案事,無需關照卑職。”
楊再思還想著能與少王私下解決糾紛,不願將事情宣揚於外,聞言後便回答道。
楊執柔聽到這回答,臉色頓時一沉:“政事堂出入國之重要,豈憲臺迎賓瑣細之地!”
“但請相公稍允方便。”
楊再思聽到這話,臉上也露出幾分尷尬,再作拱手施禮,楊執柔則已經拂袖而去。
楊再思又忐忑得等候了小半刻鐘,心中覺得有些不妙,待行出門要問將他指引至此的楊思勖、少王究竟何時能來,卻發現楊思勖早已經不在此處,自然更加心慌,忙不迭抬腿便往政事堂外奔去。
還沒等到他行出政事堂,春官尚書範履冰已經闊步行入進來,抬眼看到楊再思,臉色頓時一沉:“憲臺欲往何處?”
“卑職、我……河東大王邀我……”
楊再思情知範履冰資望、官威還要遠勝楊執柔,不敢隨意應付,只能支吾作答。
然而他還沒有說完,範履冰又冷哼道:“謀事之前不進言堂中,事發之後不請訴闕下,河東王邀你?那位大王早入仁壽殿畢陳前後!君子可欺於方,欺於愚者又是何人?”
看到楊再思神情更露惶恐,範履冰心情更加惡劣,對楊再思近乎痴愚的輕視也更加不作掩飾,頓足道:“不必再望相約者,神皇陛下著我歸堂集論此事,你且留此等待沈監!”
說完後,他也不理楊再思,徑直往政事堂走去,途中喚來一名政事堂下吏,著其去請內史岑長倩並麟臺監沈君諒入政事堂。
且不說範履冰感想如何,楊再思見其言辭如此,唯唯諾諾外表下卻隱隱透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朝廷臺省百司之內,如果說哪一處的長官最難做,首推肅政臺無疑。
肅政臺監察百官,本來就不是能夠人望加身的職事,那些御史們也都是個頂個的刺頭,且幾乎都有登殿直諫的權力,且近年來朝政局面波詭雲譎,就連宰相都常被言殺,執憲雖然是他們的直屬上官,但也沒有太大的威懾力。
當然執憲權威高低也是因人而異,遇到資望深厚、為人強勢的,肅政臺那些刺頭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頂撞上官。但是很不巧,楊再思不在此列。
楊再思資望談不上多高,歷任諸職唯一可稱的便是天官員外郎,又轉南省工部冬官水部郎中,太州山湧搶獻瑞表而得授憲臺,輪起來資望很淺薄,也不是言官與刑司體系中拔升上來的,在左臺威望幾近於無。
但楊再思也不是一無可取,他出身弘農楊氏原武房,或許不如宰相楊執柔的觀王房那樣與神皇有著親誼關係,但也是名門出身。
另有一點就是楊再思為人沒有稜角,與人為善,跟誰都不會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