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歷史上如何治理吐蕃也有法可鑑,但李潼這一構想也是深刻考慮了當下的時代背景。
眼下大唐與吐蕃、或者說大行臺與吐蕃的博弈關係,並不能完全佔據上風,所以也就不必奢望吐蕃上層權貴們會配合行事,透過官方去大力推廣法傳。
歷史上佛教能夠在吐蕃宗教領域佔據主流地位,那也是與贊普的集權過程密切相關。沒有當權者的全力支援,大規模的宗教場所營建與大規模的講經傳教就無從提起。
這也是李潼選擇從吐蕃女性入手的原因之一,女性相對而言要更感性一些,對於這種經法講義接受度更高。這一點從大唐的狀態就可以清晰感受到,內苑宮女泰半佛徒,哪怕簡衣縮食,都要禮佛為先。
而且女性的消費觀要偏激情,對於實際的回報率要求不算太高。李潼他爺爺和他奶奶都是敗家小能手,可他爺爺高宗皇帝物料揮霍主要還在開疆拓土,至於他奶奶就是生造窮造,只要我覺得,不要你覺得。
也幸虧李潼翻盤翻得早,否則神都洛陽的營建還有得造,像是著名的天樞以及嵩山三陽宮,都還沒來得及營造,武家就翻車了。
當然,李潼這一構想如果實施起來、具體收效如何,還有一個關鍵因素,那就是吐蕃婦女在家庭財產的支配中佔多大比重。這也是李潼打算拳師出征吐蕃的原因之一,儘可能的提高吐蕃婦女的家庭地位與財產支配權。
孫波何以成女權社會,這一點就連葉阿黎都語焉不詳,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如今孫波雖然已經被吐蕃所兼併而成孫波茹,但舊俗傳承婦女地位仍然不低,許多大家小戶仍以主母作為一個家庭的倫理核心與財產核心。
孫波雖然同樣也是農牧為本,但對外交流的態度要比吐蕃本土更加積極,也是唐蕃貿易的主要物件。而且在對外商貿中,孫波還具有一個優勢,那就是工藝比較發達。
像吐蕃國中的氈帳織物以及金銀製品,甚至包括一些軍械的打造,都是由孫波所出。
吐蕃的甲具鍛造水平不遜於大唐,其技術來源多種多樣,孫波也是一個重要的技術源頭。
至於說文成公主入藏,帶去了大量的工匠,所以才讓吐蕃甲堅刀利,對大唐迎頭痛擊。持這種論調的人,大概就類似於相信宮裡皇后娘娘床頭櫃裡裝滿紅糖的街頭婦人。
文成公主入藏在後世雖被極力渲染,但在當時而言僅僅只是大唐和親政策中並不出奇的一樁。諸邊蠻夷得娶大唐宗室女的不知凡幾,就連吐谷渾王慕容忠,其母是大唐弘化公主,其本身也是李家女婿。
如果大唐公主和親,都要帶去大批的物料工匠,吐谷渾幾代和親大唐,能被吐蕃騎臉突突的國滅族亡?
無非後來吐蕃趁大唐內亂,截斷隴右,為禍深重,讓一些陰謀論者將這一樁和親進行妖魔化的渲染。
青海一戰中,唐軍繳獲大量的吐蕃器杖,李潼也拿幾具實物對比過,與唐軍器械無論造型、材質還是工藝上,還是有著不小的差別。
孫波習俗雖然重女子,但吐蕃本土則就不同了。不要說跟大唐比較,哪怕是跟同時期的象雄與孫波相比,吐蕃都是野蠻的代表,透過征戰獲取物料資源都是其生活主要來源。
而且吐蕃本土幾乎不存在什麼自然民,要麼是各邦主的領民,要麼就是直屬於王庭的奴戶。雖然在祿東贊父子的改革下,吐蕃也進行了一些編戶政策,劃分庸、桂,但本質上仍是為其領主提供生產和軍事服務,並不具有獨立的法律身份,自然也就談不上家庭地位與財產支配等問題。
所以吐蕃本土,暫時也不被李潼列為傳道授法的範圍之內,他自然沒有那麼高尚的國際人道主義情操,為解放吐蕃農奴而奮鬥。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那些農奴們也不是外力能煽動起來的,人唯自助而後天助之。就算要搞,也得吐蕃人自己搞。
再怎麼具有蠱惑性的經法宣傳,生人在世總要穿衣吃飯。佛法再高明,能包庇你的只有來生,這一輩子還要苦難自受。要讓東域的吐蕃人造起來,當然也得讓人有造的資本。
所以除了佛法傳播之外,李潼還打算給東域吐蕃人進行一定的技術輸出,比如勞動密集型的織造等輕工業。
孫波本有工藝技術上的儲備,所生產的氈帳供給吐蕃大部分的需求,但在這方面獲利並不高,畢竟吐蕃一群窮橫,你不給就搶,還能指望什麼明碼標價的公平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