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冰知道自己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待著別動,因為他實在太清楚無瑕的身手與敏捷度了,他知道,就算自己拼盡全力從馬車撤離出去,也必定逃不過無瑕緊隨而出的腳步,所以在一驚之下,他很快鎮定了下來,透著牽強的笑意輕聲言道:“屬下是看公子回來了,所以,來瞧瞧公子的傷。”
無瑕沒有說話,也未曾收回那絞在駱冰腕間的絲,只是透著冷意靜靜的望著他,直到他僵住了笑意,再也無法掩藏下去。
“你離開韓國多少年了。”
“屬下……實在聽不懂公子在說什麼……”駱冰的語氣已經十分勉強,從踏入車內被無瑕質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可是,卻不知道是如何被無瑕發覺的,且,還是這般的肯定。
“不要敷衍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所以,不要對我撒謊。”無瑕說完指尖一動,金絲的力道又重了幾分。駱冰感到了疼痛,而更多的,卻是對面前這人的敬畏與恐懼。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自己在大鄭這麼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從來都沒有露出過絲毫端倪,就連身邊的兄弟都瞞了過去,他才與自己接觸多久,就如此輕易的將自己識破了?
“屬下,不知!”或是心存僥倖,駱冰咬了咬牙,一口否定了無瑕的話。在他看來,自己在未曾通報的情況下入了這馬車,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過是一頓責罰的份,可若背不住將身份對無瑕透了底,便只能是死路一條。心頭轉念間,他打定主意絕不鬆口,是以在說完那話之後沉默了下來,不再吭聲。
無瑕依然靜靜的望著他,既不喚人,也不下殺手,相持了半晌之後,突然金絲一鬆,將他放開了。
玉佩直擲而去,正打中他的胸口,發出輕響掉入了絨毯之中,駱冰低下頭去,有些遲疑的將玉佩撿起,握入了手中。
“此類玉佩我曾在金翎見過,乃是當今大韓皇帝從前的政王手下所有,十二衛是鄭皇的貼身護衛,挑選異常謹慎,你若非年少便入了大鄭,也無法走到這樣一步。駱冰,君王身側最忌諱與痛恨的便是敵方的細作之流,一旦發現,皆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你可知道今天踏出這馬車之後,你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駱冰沒有回答,只低頭摩挲著貼身藏了多年,唯一還保留著自己對家的殘缺記憶的玉佩,苦澀的笑了。
爹爹說得對,這東西早就該毀了,可是……自己竟下不了手!
指尖拂過那玉佩邊角的裂痕,駱冰自嘲的笑出了聲來。
因為離開的時間太長了,長得讓自己害怕會忘記了使命;自己是韓國人,可是,記憶裡為何全都是關於鄭的東西?自己成長的地方,居住的皇城,身邊出生入死的兄弟,所有的一切,都尋不到任何讓自己憎恨的痕跡。
恐懼讓自己在混沌與清醒之中苦苦掙扎,每一天醒來,自己都害怕會被別人發現,可是,心底卻又有種期望,若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回大韓的子民了,而當這一天真正到來了,自己卻為何又茫然了……
“我駱冰……呵,不……就連駱冰這名字……都不是我的……”駱冰呢喃著回過神來,抬頭看向了無瑕:“我今日犯在公子手中,無話可說,正如公子所言,皇上一旦對我心存芥蒂,必會殺之而後快。我不為自己求情,只望公子來年若是得閒去韓,將這玉佩帶去靖安,交給我的爹爹,爹爹說,我家住在靖安東城,榆莊最大的一戶院落,公子打聽諸葛府邸,一問便知,我諸葛寒池在此謝過公子了。”駱冰說完俯首一叩,將玉佩雙手托起,遞到了無瑕面前。
無瑕沒有去接,只輕吸一口氣,將身子靠入了車壁。
“澈軒入晉的訊息是我透露出去的,你身為細作,為何連這麼大的事情都未曾回稟?”雖是問語,卻未曾有疑問的口氣,無瑕說完雙手抱臂,將絨毯拉起蓋住了有些犯涼的身子,然後面帶深意一動不動的看著駱冰。
駱冰見他不接玉佩,又突然問了自己這個問題,一時之間竟有些發懵,愣了半晌之後,才有些失神的縮回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