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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1 / 2)

新年終於過去,鄒順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用“終於”這個詞,是自己不想和父母待在一起麼?是因為哥哥沒回家過年麼?還是因為很想那群人呢?或許都有一點吧,自從哥哥出去打工,家裡就冷清許多,以前哥哥在家裡,儼然一個孩子王,周圍的小夥伴都喜歡圍在鄒順家。

哥哥愛玩,也會玩,常常發明出很多新奇好玩的遊戲,找個口袋裝上苞谷,從樓上吊下來就成了一個簡易沙袋;或者從樓上放一根繩子下來,打個結,墊個蓑衣在繩子上,一個簡易的鞦韆就製成了,有次他還發明瞭一種棋,取名為翻板棋,可惜發明者最後往往會輸給鄒順這個追隨者。那時候哥哥有太多想法,鄒順一幫夥伴只需要跟在他後面就行,而現在,他出去了,鄒順又沒有那麼多新奇想法,家裡自然要冷清得多。

話說回來,鄒順從小就比較安靜,對於玩,確實不上心,或許是因為他從小就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而很多玩樂的事在父母眼裡都是不允許的,所以他就不敢去做,怕毀了在父母心中的形象,很多人都說他文靜得像個姑娘,可是鄒順知道,這只是他的一面,他的另一面可要堅決搗蛋得多。

或許是在家裡壓抑太久,一到學校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改自己文靜的一面,變得非常開朗外向,話特別多,即使在課堂上也不忘和老師調侃。

想到開學又能看到那群人,鄒順的心裡別提多快活了,自己和父母相互看了那麼多年,不知道他們對自己這張臉有沒有審美疲勞,反正鄒順是更願意看到一些新鮮的面孔。話雖如此,可是當鄒順聽到父親要把母親帶出去打工,要把自己像扔包袱一樣扔給外公時,他的腦子裡還是如同春日突然響起了一聲驚雷,震得自己魂不附體。

年紀相隔了一輪甲子的兩人該如何相處?這是鄒順的第一個問題。雖然外公對自己很好,但兩人生活習慣的差異不容忽視,更關鍵的是外公家情況非常複雜,雖說談不上像阿廖沙姥爺家那麼複雜,但鄒順始終覺得外公家裡和阿廖沙姥爺家裡有一些相似的人,相似的事,相似的環境。

外公是上門女婿,當年外婆家裡家底還算厚實,外婆的爹——鄒順的外老祖公一心想生個兒子繼承家業,但是天不遂人願,老祖一連生了四個女兒,當然,生不出來也就沒辦法,至於老祖當年有沒有因此受到老祖公的白眼已無從考證。只知道當第四個女兒生下來不久老祖公就駕鶴西去了。

據說這四個女兒都生得一張好臉龐,作為農村女性,上得廳堂接客,下得廚房做飯,上山耕種,下田插秧,無一不會,無一不精。據說她們還上過學堂識得幾個字,這在當時還是很少見的。由於才貌雙全又能接人待物,等她們到了適婚的年齡,提親的人差點沒把老祖家的門檻踏破。

最先成婚的人自然是大姨婆,她也是四個姐妹中最傳奇的,話說當時一個夏天,某天大姨婆在地裡幹活,不知何故肚子突然疼了起來,剛開始她沒在意,因為也確實不明顯,繼續幹活,接著她就忽覺肚中腸子像是打了結一般絞痛。她立馬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原想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一陣,卻感覺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冒冷汗,她確信那是冷汗,不是辛苦勞作流出的汗。

一下子她就明白是什麼情況了,農村人有個特點——基本上不看醫生,不管有什麼大小症狀自己都能第一時間察覺並找出對應的治療方法。她知道肯定是因為中午吃的冷食,導致現在肚子絞痛,只要能找個地方便一下,這事便會圓滿解決。一想到此,她便捂著肚子弓著身子跑到了一處背陰的地方,由於肚子實在疼痛難忍,再加上此前她幹活時附近也沒什麼人,便慌不擇路地找到了一個小樹林。

可是她忘了自己是在馬路旁邊幹活,來來往往的人雖然不多,但不確定什麼時候會出現。就在她弓著身子跳下一道坎的時候,一個遊走四方的赤腳醫生注意到了她,看她如此鬼鬼祟祟,那赤腳醫生頓生懷疑之心,跟著她的身影進了樹林,據他後來回憶說,他當時還沒進入樹林,就聞到了屬於自然的味道,但當時已經在樹林邊上,身體的慣性,思維的慣性,潛意識的慣性,都促使他繼續前行,同時手輔助著扒開了眼前的橫生的樹葉。

或許是大姨婆太過投入,也或許是那赤腳醫生動作太過輕柔,總之,大姨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他。據那赤腳醫生說,他當時扒開樹葉看到眼前場景時,明顯愣了,雖然自己在前一秒已經有了猜測,但真正把那畫面擺到自己眼前時,自己還是被驚到了。雖然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看過不少女人,偶爾也會和一些女人開玩笑,但卻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在自己眼前方便。

一時之間他竟看得有些痴,直到大姨婆發現他的影子,抬頭望去,四目相對,她大喊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神識回過來的他,立馬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忽地跳後兩步,轉過身子,以手扶額,連忙致歉。

大姨婆又惱又怒,又氣又恨,自己長這麼大,除了父母親人,誰這麼看過自己?不對,就算是親人,也不一定看過自己方便。她真想像戲裡的那些被偷看的女人那般上去給他一個耳光,但一方面看到他在那裡跳來跳去哀求禱告道歉請罪,一方面感覺自己的肚子還沒清空,便撂下他從另一個方向繞開走了。

後來據大姨婆回憶,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這人長得還算俊朗,而那赤腳醫生回憶到他們那第一眼時,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在他們的眼中產生了。

後來那赤腳醫生在村裡找了個活計,當時那村裡找活計並不難,因為那是個煤礦村,他放下了自己的醫藥箱,但沒有放棄自己的醫藥箱。後來,他總是不經意地出現在大姨婆出現的一切場所(除了廁所),半年後,他牽了她的手,一年後,他們便擺下了婚宴。婚後,大姨婆跟著他去了他的老家貴州,從此與家裡聯絡漸少。

鄒順的外婆和另兩位姨婆就沒那麼多傳奇性的故事了,但她們有一個特點卻被傳為佳話,那就是她們仨都嫁給了姓王的男人,每次過年,家裡總要圍上幾圈人,而且大多姓王。

鄒順的外婆排行老二,由於大姐遠嫁貴州,而按老祖公的遺願,就想招個上門女婿,這個任務自然落在了外婆肩上。以當時外婆家的家底來看,要想招個上門女婿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大姨婆婚後一年,鄒順的外婆也成親了,婚後日子過得不錯,只是好景不長,那男人沒過多久便離世了,兩人也沒留下一兒半女。而此時的外婆雖然還很年輕,但在農村,嫁過人的婦人要想再次出嫁可比倒賣二手貨物難上不少,家境可觀一點的人家都不願娶這個死過丈夫的女人,更不用說倒插門了。

就在外婆發愁之際,另一個男人介入了她的生活,他,一個篾匠,當然也是農民,平時種點莊稼,閒的時候就編幾個篩篩簸簸,拿到鎮上去賣,家境是要差得多,但也能憑自己的勞動刨得口食,人也老實,關鍵是他願意倒插門,這個條件是最有誘惑力的,僅有的不足便是他年紀太大,足足大了外婆十二歲,整整一輪生肖,外婆當時說不上同意,也說不上不同意,就這麼迷迷糊糊地又成了一次親。

外公喜歡喝酒,有次喝醉,有人戲問外公為什麼願意當上門女婿時,他說道:“以前在地裡幹活的時候,她上學時經常甩著兩個辮子在我面前搖來搖去,像兩個小擺錘一樣,我有時睡不著,想著那兩個小擺錘就睡著了……”

至於鄒順的三姨婆和四姨婆,婚姻都比較平和,也比較成功。因為三家人都在一個村,而且都姓王,所以格外親近,畢竟三姐妹都嫁了同一個姓氏的人,始終有一種親上加親的感覺。

鄒順外婆膝下有三個孩子,鄒順的母親是老大,另外還有兩個舅舅,在這個家庭,兩輩人的年齡跨度很小,有時候兩代人之間只差了幾歲。四姨婆就只比鄒順母親大了六歲,鄒順的二舅只比鄒順的哥哥大七歲。

既然說到了鄒順的兩個舅舅,那就不得不說說他們的家庭。大舅王武結婚比較早,膝下有兩個孩子,一個比鄒順大,名叫王安,一個比鄒順小,名叫王靜。要說家庭會影響孩子,那鄒順是一百個同意。王武酗酒,經常是喝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大舅娘也不是吃素的,兩人之間經常性地爆發戰爭,最終苦的當然是兩個孩子,大舅娘最終無法忍受,遠走他鄉出去打工,但並沒有離婚。

失意的王武自然把火全發到了兩個孩子身上,數年前某月某日,他叫表哥王安去幫他打酒,表哥不知何故,不從,王武便對他一陣拳打腳踢,倒提起他,頭朝下腳朝上,就想這麼往煤坑裡砸,若不是外婆及時抱住了表哥,現如今他是否健在還是個問題。

鄒順寄居外公家的這年暑假,那時表哥已經在外工作,農村學生輟學後一般就是外出打工,當時表哥剛辭掉自己的工作,一時之間沒有合適工作便回家休整。其父王武那時也恰好在家,一心想拉著他去建築工地上做活,表哥知道王武的脾氣秉性,當然拒不妥協,於是十五歲的王安和三十四五歲的王武爆發了一場戰爭。

當時鄒順全程都在,那一幕即使多年以後回憶起來依舊曆歷在目,一開始的表哥還略佔上風,年輕人就是有衝勁,鄒順在旁邊看到有好幾次他差點就把王武給扳倒了,但搖晃來,搖晃去,就是不倒,當時鄒順在旁邊也很著急,當然不是著急怎麼讓他們停下來,而是著急王武為什麼還不倒。按照他的內心,他都想上去幫忙推一把,但是明面上還是要裝出很著急的樣子,還要假裝去勸架,那感受,就像是吃了屎,還要說:嗯,這屎很好吃。

但薑還是老的辣,隨著時間推移,表哥王安逐漸體力不支,王武便佔盡優勢,輕而易舉地便把他放倒,勝負已分,要是再沒人上去阻攔的話就不知該如何找臺階下了,於是閒人鄒順和一旁真正著急的外婆便急忙拉住了憤怒中的王武,制止了他單方面的施暴。

至於表弟王靜,這名字聽起來很像女孩子,他本身長得也有點像女孩子,臉面非常白,白得異常,但他是個十足十的男孩,甚至比男孩子還要瘋狂數倍。王安從小命不好,有遊走四方的術士說他克父母,本來王武都準備按照那術士的要求把他燒死了,但當時鄒父實在不忍,一番勸說,才把他從火場上救下來。諷刺的是,一二十年過去,王安和他的父母都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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