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倚靠在桌子上,一手捂住腹部,一邊咬牙支撐著自己,表情十分難看。
既然看見了孩子的頭部,那其餘幾個也是很有經驗的穩婆,只是因為剛剛的情況嚇壞了,現在都有條不紊地開始接生,剪臍帶,給嬰兒穿衣服。安然鬆了一口氣,肚子的墜痛更加厲害了一些。
低頭往身下看去,順著大腿,裙襬上開始浸著血跡,安然猛地一慌,忙扯住旁邊的鬼醫,聲音裡帶著恐懼,說話也不利索了,“師,師傅。”
鬼醫回頭,就看見安然端著一張慘白的臉色,眼神一轉,也是刷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安然,安然,你?”本還想問上兩句,可是看安然的樣子,鬼醫索性閉上嘴巴,直接伸手給她把脈,神情有些凝重,“這,孩子恐怕是要早產啊!”
“什麼?師傅,孩子,孩子才七個月左右,這,這......”
“七個月早產的孩子也不是沒有,只是,恐怕,不太好活。”鬼醫自然也知道安然擔心的是什麼,只是,他必須要跟她說明,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安然苦笑著,剛剛還勸上官夫人的話猶在耳邊,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自己了嗎?
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均是憐惜,“這孩子,跟我受罪太多了。現在,還要經歷這麼一遭麼?師傅,我,我想,把活著的機會留給孩子。”
聽到安然的話,鬼醫黑著臉,沉默不言。只是急急開了門,對著外面的人要求再送一張床榻進房,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安然要早產的事情。百里關海等人的心也跟著咯噔了一下。
“啊!師傅!啊啊,啊~”撐著桌子,安然痛到整個身子從凳子上開始往下滑去,“師,師傅~”粗喘著氣,安然躺在地上,穩婆想去扶她,卻被她擺擺手,痛到連呼吸都疼,更加是不敢讓人隨意挪到自己。
“妹妹。”上官夫人體力不佳,人起不來,只能躺在床上轉過腦袋,擔憂地看向安然,“妹妹,都是姐姐不好,不應該找你進來的。”
“姐,姐姐。”想說沒事,但是,“啊啊啊!!”又是慘痛一聲,下身的血越來越多,穩婆的臉色極其難看,她們今天這是倒了什麼大黴了,先是難產,現在看這情況,難不成是要血崩?
小跑著到門口,手上還是剛剛接生過的嬰兒的汙血,也顧不得那麼多,猛擦臉上的汗,“將軍,將軍,我們這,小人惶恐,小人怕是能力不濟。”跪地求饒,希望上官敬能夠放了她們。
“放肆!你們現在要是走了,誰來接生?你們,你們只管進去。”縱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百里關海也抖得不行,“你們,一定要保住大人。”
“這,這,看姑娘有血崩的跡象,若是隻保孩子的話,還能有機會。”
此話一出口,當場的幾人,臉色都白了。
“不行!保大人!”東方瑜跨前一步,溫潤的面色也染上了幾許嚴厲,雙拳緊握,“聽著,你們要是不盡心盡力,今日,你們便陪著姑娘!聽到了沒有!”
“是,是。”一哆嗦,又趕緊轉身跑回了屋裡。
“鬼醫師傅,安然,安然......便擺脫您了。”百里關海恨不得給鬼醫下跪,“我們夫妻欠這孩子太多,太多。永遠都彌補不了她,鬼醫師傅,若是可以,請您一定要,無論如何,要保住她。這孩子,有緣無分!”
恨恨地別過頭,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百里關海自然是知道這個孩子對於安然的意義,可是,司馬謹都不認,現在她又是這種狀況。能否允許他,再自私一回?
“安然身中劇毒,即使這次能夠僥倖死裡逃生,也活不了多久。”這便也是剛剛他沉默的原因,他想,安然怕是想要在這個世界,至少留下個證明,證明自己曾經來過這裡,愛過,恨過,努力過,絕望過,生活過......
“什麼?!”百里關海承受不住打擊,倒退了兩步,左腳絆倒自己的右腳,摔坐在地上。一箇中年男人,滿臉頹廢,雙目呆滯,全身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般,仿若木乃伊。
“啊!啊啊!”眼淚順著眼角流入自己的髮絲間。往事一幕幕拂過眼前,這個時候,安然才悲催地發現,她唯一一個想起來的人,竟然還是司馬謹。那個第一個讓她用盡全力愛著的男人,也是恨到骨子裡的男人。
“姑娘,使力,使力啊。”穩婆著急道,這孩子胎位正,但就是怎麼也下不來。
身子本就虛弱,還不如上官夫人,更是帶著一身的傷進府支撐到現在。安然早就被折磨得沒有力氣了,產婦生產,最忌諱產婦暈過去,這樣一來,孩子可能悶死腹中,而大人也會因此喪命。
“妹妹,妹妹,千萬別睡過去。快,快,拿人參給她含著。”因著自己要生產,所以父親給她備著許多人參,這些東西,家裡自是不缺。
“是。”穩婆又急匆匆地跑去拿人參。
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覺到身邊來來往往的憧憧人影,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了什麼,她也聽不清楚了,她好累,好累,好想就這樣睡過去。
閉上眼睛,大腦當機。屋內頓時亂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