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來到店裡之後，先泡上一杯香茗，在四溢的清香中，在嘩啦啦的雨聲中，整理整理賬本，擦拭一下店面，細雨喜煞人，難得的清閒機會。
年紀大了，熱血涼了，也闖不動了，能在博古軒這樣幹上二十年是他最後的奢望。等攢夠棺材本，李向春就可以退休回家，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嘍！
可到了之後，那一瞬間他如遭雷擊，呆立在那裡很長時間動彈不得，說不出話來。
這十幾分鐘的工夫，李向春像是蒼老了十幾歲，深陷的眼窩淚光閃動，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鬢角的白髮也是那麼的刺眼。
他知道吳胖子開這家博古軒玩票性質居多，陳易也是半路接手，純粹趕鴨子上架。現在什麼都沒了，損失上百萬，陳易和吳胖子還會繼續往裡砸錢嗎？
仰仗警察快速破案？
李向春想都沒有想過，警察也是人，不是神！
他們既然敢這麼做，敢做的這麼明目張膽，敢做的這麼絕，就不怕警察！
古玩圈子魚龍混雜泥沙俱沉，什麼樣的人都有，有城府深沉心機叵測，不動則已一動必定要人命的陰謀家；有拿命不當命，為了錢陰曹地府都敢闖的盜墓賊，有長袖善舞黑白紅黃各條道都吃得開的油滑狐狸，但就是沒有傻子！
砸人店鋪的事情，李向春也聽說過，在七八年前泉城就有一家店鋪被砸，像博古軒一樣，砸的乾乾淨淨看，而且連砸兩次，把店主徹底搞垮！
警察立案几年，半點線索都沒有，只能不了了之，任憑那個無力償還債務的古玩店主跳樓自殺！
被這種人盯上了，就等於被瘟神附身，費盡心力，多方籌措的資金，一個不好，一夜就會化成一片碎片，變得一無所有。
在沒有找出兇犯之前，誰敢這麼再次往槍口上撞？這一碰就是幾百萬上千萬啊！
“誰幹的，就讓誰還給我們一個完好的博古軒！”
陳易自己點上一支菸，眼睛眯起，聲音不大，卻也如這秋意一般肅殺。
他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完了，卻沒想到他想收手，有人卻不想。
“老李，你找幾個人把這裡打掃乾淨，這些天先回去休息一下，就當放假了！”
李向春看著陳易，張了張嘴，終於說道：“老闆，我把賬本整理出來，上個月的錢我已經存在店鋪的戶頭上，您回頭去檢視一下，以後如果有用得著老李的地方，儘管吩咐，我本想著可以安度晚年，卻沒想到……，唉！”
他長嘆一聲，神色中盡是蕭索之意。
在他看來，陳易話裡的放假可能是這輩子都要放假了。博古軒損失這麼大，即使再置辦起來，也要元氣大傷，而且誰能保準會不會再次出現這種情況？即使在他看來，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關門歇業，警察一天沒有抓到兇匪，一天沒有把幕後之人揪出來，那就永遠不要再碰這一行。
一千多萬啊，誰能這麼折騰？
陳易看著李向春，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
他也明白，李向春對博古軒的感情比自己和吳胖子都要深，如果不能好好處理，蹉跎半生終於有所起色的他，再次面臨這種無妄之災，恐怕真會一蹶不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