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萬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女器師的盾器上。對於盾上的圖畫指指點點,全場嗡嗡作響,盡是嘈雜的評論聲音。
人人動容。此女的思維真是妙想天開,竟然想到在盾牌上刻畫如此人物山水圖。據蘇佑來到這世界一年所見,無論是兵器還是其它器具,如酒器、炊器、水器、樂器,通常是刻畫神話中的祥瑞神獸,尤其是龍鳳,此外就是花鳥魚蟲等圖案。紋飾也多是風、雲、雷、水波等。當然,一些特殊器具比如祭祀用具,會出現一些像“山海經”上的異獸。這世界並沒有“山海經”這本書,但其中描繪的一些奇獸確是有的,蘇佑就在逐月山內見過其中一、二種,穿山甲獸就是犰狳的後裔。後來,他從樂書坊買的那本“萬物之謎”書中找到其它幾隻異獸的名字,果真和山海經的異獸有關。這也讓蘇佑心中無比震撼,在這個世界親眼看見他世界傳說中的異獸種類。
不過“山海經”只介紹陸地、海里和空中的奇獸,“萬物之謎”涵蓋更廣,將天地珍稀的鳥獸魚蟲,還有奇花異草,所有動植類物種一網打盡......。
但像她這樣在兵器盾牌上雕刻山水圖的幾乎沒有,就給人眼前一亮的驚豔。其刻畫技藝也不能簡單的以精湛來形容,說驚駭也不為過。她的雕刻手法極其獨特,別人都有整套的雕刻工具,她只有一把銼刀,刻畫時執刀如執筆,筆到畫成,對觀眾造成的衝擊效果可想而知。
觀眾心裡的震動還不只於止。這山水畫雖純是鍛造而成,確帶給人色彩豐富的視覺感受。蘇佑不由想起國畫上水墨丹青的說法,墨即是色,水墨畫大師能以墨的濃淡來產生多層次的顏色變化。這洛紅塵能在一面器盾上製造出這樣的色彩視差,比在畫作上實現更難也更加震撼!蘇佑心神受到衝擊,神海震動,好半晌才平復。這件盾器作品竟撩動了蘇佑的心境,帶給他不少啟發,深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然後,霍三絕幾乎和卓無過同時完成淬火,二人只比洛紅塵慢了一刻鐘。霍三絕身邊那具造型古卓又不失華麗的爐臺,看來就是那件絕器了!傳說中的珍奇異獸遍佈爐身,彷彿來自洪荒時期的洪爐。此爐能在極短時間內將爐火溫度提升到最高,熔造速度自然快。似乎他助手的器技不夠,所以才第三個完成淬火。他煉製的是一柄灰白中透著紅色波紋狀長劍。依然是古樸的劍式,只是將劍鍔製成波紋形,使得此劍看起來靈動無比。即像蛇形劍,又像火焰刃。老遠就能感應到其內火元氣息,讓人頓覺得此劍非凡。
第四個完成淬火的是黃遇奇。他煉造的是一具鬼首大刀,厚背寬刃,長度也在五尺之上。此刀明顯具有庚虎刀影子,骷髏狀刀鐔,刀柄也是佈滿浮雕骷髏紋,兩根枯骨交叉成刀鏜,往兩旁誇張地探出。刀身更是密佈骷髏暗紋,整柄刀骷髏圖飾雕刻的細膩精緻,極具美感。從淬火後刀器的式形,平整度,及刀刃尚未打磨已隱隱透出的鋒芒,可知其鍛造工藝之高,堪稱完美。
鑫浩觀眾又紛紛對黃遇奇這件刀器交頭接耳,認為他如果不是要雕刻如此複雜的圖案,肯定會是第二個完成。
陸續有人完成淬火。煉製的大多是具有庚虎刀風格的刀、劍或矛,創意乏陳。可見蘇佑的創新對當下器造的衝擊之大,是他率先打破了傳統器刃循規蹈矩的死板。甚至這些器王的作品都難免受他風格的影響,無法超越,就只能效仿了。
孫重元和孫重越的淬火速度不算快,差不多是在第二十幾位完成。蘇佑一直在注視他們鍛打、雕琢及淬火的過程,劍剛成形時,他就笑了。因為他們煉造了一把與自己送給馬千里的“天馬流星”相似的劍,也是以天馬為形。不過他二人對天馬圖做了逆向改動,天馬雙翼不是展開,反而覆蓋在劍身上,這樣劍鏜的天馬雙翼向前合攏,像劍鞘一樣包裹住劍刃。覆於劍刃表面的羽紋畫龍點睛般、使劍像脅生雙翅一樣活了過來。不但沒有掩蓋住劍的鋒芒,反而給人含而不露、藏鋒於匣的味道。
薑還是老的辣,雖然二人明顯借用了天馬流星劍式,卻能自出機杼,給此劍賦予了獨特的靈性。不但去除了抄襲之嫌,反給蘇佑眼前一亮之感。再加上鉻合金材料,蘇佑也很看好二人的器作品階,只等後面打磨效果了,相信這柄劍已進入了評審們的眼睛。
林伯有意提點這些小輩,不時針對某位器師的作品講解其中關鍵技巧,為眾人解惑。有他這位具備器王水準的煉器大宗師如此詳盡的經驗指點,蘇佑和白山都收穫頗豐。昨日器宗賽時,孫族讓商樓器坊的一些器師都有機會前往觀看,所以連毛遂都去了。但有資格觀看器王賽的大多是孫族的子弟,商樓這邊只有蘇佑、白山和姬長風三人。歐可仁也是因為蘇白兩人的面子才有機會到場。
孫秀雲攜紀昭容一道來觀賽,她們不想看到白山和歐可仁兩個男人形影不離的噁心狀,兩人站在觀看席的另一角。而孫秀琇並沒有現身,她明明是與孫秀雲一起來的,為何不見她?蘇佑幾次想問,最終忍住。
林伯有意讓這些小輩瞭解萬刃的對手,所以著重拿卓無過的煉器來剖析給他們聽。這時略帶嗤鼻道:“這卓無過煉器實力尚可,但他煉造的器式卻是完全照抄我們庚虎刀的創意,只是改成了獅形劍,那劍首獅頭可不就和我們虎首刀鐔一樣嘛!劍鏜、劍刃獅圖完全生搬硬套,難怪完成的這麼快,卓家臉皮之厚可比之帝都城牆。”
聽到他的話,孫天賜都不由莞爾,看來林伯不放過任何能奚落卓家的機會。
孫天碩差點笑噴,現場模仿蘇佑器式創意的器師大有人在,但林伯偏偏只拿卓家來說事。他面上剛堆起笑容,還未笑出聲就被老爹孫重刃一眼瞪的收了回去,禁若寒蟬。
確實很難有人在器式創新上超越蘇佑。要知道在半年前,天下的器式還是那種千篇一律的呆板器形,唯有蘇佑這個外來者才能不循規蹈矩,以極其誇張、令人驚歎的創意打破了這種固定思維的窠臼,也為器造開啟了無限想像空間。但現階段確實很難在他的創意基礎上再做出新的突破,無法超越就只能借鑑了。
只有那件盾器例外。蘇佑目光不由回到洛紅塵處,她的雙掌已收入袖中,唯一顯露在外的那雙修長明亮的眼睛也已合上,密如玉簾的睫毛覆上,即掩住了她雙眸中紫電青霜般的銳芒,立即由絕代器師變成一個普通女子。她似在思考又像在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