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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佰肆拾叄 (1 / 2)

就這樣,宮人們將御座旁的一個小小花廳收拾妥當,放上胡床軟塌桌案等一應器具,在門前懸掛上珠簾,端娘又親自到掖庭挑了侍奉茶水的宮人,蘇瑗便以皇后的身份,日日跟裴釗一同去上早朝。

因裴釗的威嚴,幾名官員即便略有微詞,倒也不敢表現出來,再加上一連幾天看下來,他們發現蘇瑗坐在珠簾後頭十分安靜,從不開口乾涉朝事,而她那副天真懵懂、古靈精怪的模樣,又實在和所謂的“禍國妖女”沾不上邊,終於放下心來。再加之他們見裴釗每隔一會兒便會側頭向珠簾那邊看一眼,兩人每日攜手一同進出朝陽殿,心中的最後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陛下與皇后不過是鶼鰈情深,此乃國之大幸,又有何可憂?

這些老臣的變化蘇瑗壓根就不曾注意過,她從前十分貪睡,可現在卻截然不同,有時甚至裴釗還熟睡著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過來。她一天睡得好的不過兩三個時辰,可即便如此,坐在軟榻上聽著朝臣們絮絮叨叨說著“天書”時,她也一點兒都不覺得累。

裴釗就坐在她身邊,即使她只看得到他的側臉,可她還是覺得甚是心安,裴釗很不放心她,時不時會轉過頭來看一眼,恰好有一次,她正在吃一塊蜜三刀,裡頭的蜜漿還熱騰騰的,一不小心就流了出來,糊得滿嘴都是。她手忙腳亂地捏著帕子擦拭,而這一幕恰好被裴釗看在眼裡,蘇瑗見他像是要起身進來搭把手的樣子,連忙衝他擺了擺手,這一下又把蜜糖沾了一手。裴釗看著她這副狼狽的模樣,像是忍俊不禁一般,輕笑出聲來。

他這一笑可不打緊,蘇瑗眼睜睜看著階下的文武百官齊刷刷抬起頭來,臉上滿是驚訝,又像是意識到此舉不妥,一齊將頭低了下去。她從前在後宮受命婦叩拜時總是感嘆,為何這麼多或年老或年少的女子能像事先彩排過一般,整整齊齊地跪下來說著吉祥話,到了今日她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大曌人的通用本領嘛!

下了朝後裴釗快步走進來,含笑握住她的手道:“今日的點心好吃麼?”

她點了點頭,又笑話他:“你上朝的時候總愛板著臉,看著怪嚇人的,你沒瞧見麼?方才你一笑,那些大臣們就像撿到寶似的,可稀奇啦!”

裴釗笑著將她吃剩的半塊點心放進嘴裡,聞言微微挑了挑眉:“那明日我便多看看你,教他們更稀奇一些,你說可好?”

她笑著輕輕捶了他一下,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裴釗見狀便摟住她的腰,問:“累了麼?你向來不愛早起,若是明日還想睡覺,便不要起來了。”

那怎麼行!她十分堅決地搖了搖頭,裴釗想了想,又道:“那我將上朝的時辰往後推一推?”

這位兄臺愈說愈不像話啦!她伸手去捏捏他的臉,笑眯眯道:“你不用做旁的,只要做一件事就好啦!”

“甚麼?”

“我懶得走路,又不想乘輦,想要你揹我。”她眼神明亮地看著裴釗:“這個要求你答不答應啊?”

“答應,怎麼會不答應。”裴釗一面說著,一面已經蹲了下去,她歡歡喜喜地伏上他的背,將他的脖子摟得緊緊的。

童和跟端娘帶著幾個小黃門遠遠跟在後頭,道路兩旁的宮人們個個將頭埋得低低的,她趴在他背上,一抬眼就能看見頭頂的桃花,灑金、淡紅、純白和深紅相交,好似一片彤雲丹霞,又像是美人臂間挽著的披帛,迤邐而行,開出一路繁花。

她安心地緊緊貼著裴釗的背,餘光不經意地往旁邊一掃,卻看到了吳月華,她帶著宮娥們跪在一叢雪白的杜鵑花後面,將頭埋得低低的,看不出是甚麼表情,看到她,倒教蘇瑗想起了幾天前的一件小事,那天吳月華來給她請安時帶了一盞親手烹製的芙蓉羹,命自己貼身的宮娥捧到她面前。

那個宮娥本是十分沉穩能幹的一個人,可那一日她走到自己面前,將瓷盞高高捧過頭頂時,雙手突然微微顫了顫,那盞芙蓉羹十分滾燙,這一抖,便微微落了幾滴湯水在蘇瑗裙襬上,還好那宮娥反應極快,穩穩地托住了瓷盞,不然只怕那一盞羹湯都要灑出來。

裴釗當時就發了怒,登時便要教童和把那宮娥打入掖庭,還要連帶著罰吳月華,她見那宮娥有些病容,又嚇得臉色慘白,委實不忍心,便暗中拉拉他的袖子,好說歹說了一陣,總算將事情平息下來。

蘇瑗心裡很清楚,裴釗這樣失態,這樣暴躁,皆是因自己這副命不久矣的身子,在裴釗眼裡,自己此時只怕就如同一尊瓷器,稍稍碰一碰就會碎,只有在他懷裡,才能安穩。他是皇帝,旁人怕他自然是情理之中,可若是隻有懼怕,那誰還會對他好呢?

蘇瑗想起這幾日所見的文武百官又敬又怕的神情,想起宮人們看到裴釗稍微沉下臉來就瑟瑟發抖的模樣,想起裴錚私底下同她說過的那些話,心中一片混亂,裴釗大約是半天聽不到她說話,便問道:“阿瑗,你睡著了麼?”

“沒有啊。”她答道:“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甚麼事?”

她想了想,終於將嘴唇貼近裴釗的耳朵,輕聲道:“我在想,要是你以後對別人也溫和一些,不要總是板著臉讓大家怕你就好了,你不曉得吧,要是人人都怕你,你就找不到說知心話的人,會很孤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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