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人,警察正四處找我!”郭峰忽然抬起低垂的眼皮和低垂的頭說。隨即別轉脖子四處警惕地搜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才又安穩地蹲住了發呆。突然抬起手,將整個顏面罩在了下面。依稀的哽咽開始向四周悄悄地瀰漫。肩膀和頭的抖動彷彿數九寒天被一盆冷水迎頭澆了的模樣。
但那時澆在郭峰身上和頭上的不是冷水,而是股股陽光的暖流。
第三天清晨,當郭峰在一片明淨的陽光下,望到那出山的山口時,他的心情像三天來走過的山路一樣起伏不平。
出了山口,外面就是廣闊的世界,他可以逃到任何地方去躲避警察的追捕。但他卻被一種深深的絕望籠罩住了。
他背上包裡那洗劫來的三萬元錢,對他目前的心情已顯得毫無意義。
如果這逃生的山口出現在第一天早晨,他會急不可耐地衝出山口,攔上一輛路過的汽車。此時,他應該已在千里以外了。
但在第一天的那個凌晨,他一進大山就迷失了方向。半個晚上的急走奔跑,把他帶入了山的迷宮。
當第一個黃昏把絢麗的色彩拔撒在山尖時,不知所處,使郭峰心裡開始瀰漫起濃重的失望。
那時,郭峰感到殺人的事離他越來越遙遠,連晚霞那如血的斑駁色彩,也沒能勾起他對那母女兩人死時情狀的過多回憶。
但現在,已不是第一天,而是第三天早晨,他潛伏在離開山口七八十米的一棵野山榆下,疑慮重重地窺視著山口的動靜。
這時,殺人犯的意識又逐漸漫上心頭。 山口外那條沿山腳修成的公路上,不時有汽車轟鳴著像子彈一樣一閃而過,將宏大的聲響順山溝傾洩進來,淌進郭峰的耳朵裡,每一次都震得他心房發顫。
燦爛的太陽伴隨著郭峰抖動的心悄悄升上蔚藍色的天空,將溫暖的陽光覆蓋在郭峰身上。他沒體會到太陽的暖意,反而感到身上陣陣發冷。
他相信在兩天多的逃亡時間裡,他的通緝令已被警察散佈的到處都是。說不定山口外的岩石後就潛藏著蹲坑的警察。
凌晨那陣落山風過後,現在連山谷裡的草尖也紋絲不動了。山頂攏著的淡淡薄霧正漸漸散去,蔥綠的草葉嵌滿了大大小小的石縫,一個個巨大的石頭凸現出來,或嶙峋,或圓潤,或雄偉,或纖巧。
遠遠的山坡上散佈著銀白的羊,在綠的草和褐的石中間,一時有了雪白的花朵。
山尖的天空,白白的雲片兒悄無聲息地變幻著形狀,山頂的薄霧彷彿正漸漸被它們吸走。
郭峰瘦削的臉掩映在濃密的絡腮鬍下,頭髮像一叢踐踏過的野草。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睛在一堆漆黑的亂草叢中熠熠生輝,如炬的目光往山口兩側的巖壁上疑慮重重地掃來掃去。
自從兩小時前潛伏在這棵野山榆下的岩石旁,郭峰再不敢挪動。他相信,埋伏在山口的警察已經把想進山口的人全都悄悄支走了,這是他兩個多小時沒看見一個人影的真正原因。
被警察抓住是一個殺人犯最晦氣的事兒了。那時,將不得不垂頭喪氣地任憑警察擺佈。刑警們把戴了手銬、腳鐐的你推來推去,帶你去接受一遍又一遍的盤問是免不了的。
你還必須把所有的口供說的合乎邏輯,經得起精明強幹的警察們仔細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