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過嗎?
朱元璋說不好,無論是上陣殺敵,還是鐵腕肅貪,朱元璋都幹得心安理得,哪怕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也沒有猶豫過。
莫非這就是天授?
當然不是。
其實朱元璋自己很清楚,他的彷徨、猶豫、惶恐、怯懦,都在那幾年的流浪生涯中,消失得一乾二淨。
或者說,怯懦彷徨的人,根本熬不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確實如張先生所說的那樣,在朱元璋看來稀鬆平常的事情,對於生活在優渥環境中的皇子來說,就是不敢想象的地獄。
要是見過了幾十萬人餓死,白骨盈野,又怎麼會在乎千百人身首異處?
朱元璋微微沉吟思忖,他覺得或許真的沒法像要求自己那樣,要求兒子……朱標應該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治國方式。但到底該怎麼走,朱元璋也不是那麼清楚。
“以史為鑑,你有空多去張先生那裡,跟著他讀書明理,或許會有結論。”朱元璋低聲道。
朱標怔了怔,點頭答應,但是他卻知道,張希孟很反對事事跟著他學。似乎張希孟很希望學生能夠顛覆自己,超越自己,拿出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
只是唯唯諾諾,只會從書本中,從別人的口中尋找答案,是註定行不通的。
朱標有種感覺,或許應該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只不過他也是迷茫的,同樣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朱標試圖去請教張希孟,結果張希孟聽完之後,仰天大笑,“我只能說殿下意識到了這件事,就已經超越了許多人……至於答案,我又不用當皇帝,坐龍椅,殿下問我幹什麼?”
張希孟道:“殿下,你要是往街上走走,就去夫子廟那邊,有好些破衣爛衫的算命神仙,過來給你指條明路,讓你升官發財?你會相信嗎?他們要是有那個本事,怎麼不給自己弄一身官服穿上?所以說,殿下問我,等於是問道於盲啊!”
朱標繃著臉道:“先生自然是通透,只是那些破衣爛衫的神仙,壓根就沒想騙先生這種聰明人!”
張希孟撫掌大笑,“這就是了,我這邊還要修書,殿下有興趣嗎?”
朱標搖頭,“我還要處理案子,回頭再向先生請教。”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快步離去,雖然沒得到答案,但迷茫到底是少了一些。
朱標開始著手處理北平的案子,事實上被捉拿下獄的很多官吏,都是朱標的老熟人,他在北平的時候,這些人都在朱標的麾下。
這裡面又從應天貶謫過去的翰林文人,有朝中大員,有元廷舊吏,出身千差萬別,但幾乎無一例外,全都是大貪官。
以錢用壬為例,這傢伙居然貪了十多萬兩。
“你也曾經是禮部尚書,滿腹詩書文章,難道就不知道羞愧嗎?”朱標憤怒質問。
很難得,錢用壬沒有哭著求饒,也沒有聲嘶力竭狡辯,只是無奈道:“殿下,你說那些,還在應天的時候,我也是信的。可後來去了山東,我就光剩下往上爬,重新拿回我的地位了。隨後我去了北平,當了布政使,我就發現,大傢伙都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