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那位旁支姑娘在滴香苑邊巧遇了景瑤,景瑤竟破天荒地停住了腳步,對其微微一笑:“你是,叔伯三叔家的芸娘吧。”
那位旁支姑娘聽到景瑤竟能記住自己的名字,激動得難以自抑,“奴家正是。”景瑤不再多言,只是朝她略一點頭,便繼續向前走去。那位庶出姑娘,開心地轉了一圈,拉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反覆求證方才是不是真的。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景瑤傲然一笑。追隨強者,是人類的天性,嫡出女兒們哪怕只是溫言軟語相對,庶出姑娘們都會覺得是得到了莫大的榮耀,這就是張家禮制教育的成果。景瑤希望自己今日的片刻駐足,帶來更美妙的回報。
事實上,情形也正如景瑤預料般,受到鼓勵的庶出姑娘們花樣手段愈發層出不窮,練字時,會有莫名飛出的硯臺;彈琴時,會發現琴絃被人剪斷;刺繡好的小樣,在上交前被人染上胭脂……芸仙在短短几日內,意外連連,甚至連走在霽青苑的小道上,也會被突然跑出的丫鬟給撞到。修仙之人五識比常人敏銳許多,芸仙能輕易躲過許多針對她的小手段,然而為了掩人耳目,她又不得不忍下一些不易受傷的小衝撞。往日頗為期待地族學時間,現在竟變得難熬起來。
二夫人生辰過後,保持中立的芸妃一派也加入了欺負芸仙的行列,在詩詞課上將芸仙貶得一文不值,令她自辯也錯,閉口更是錯。時日久了,連心思靈活,善於揣摩上意的有資歷的下人,都敢給芸仙明裡使絆子。第一次,芸仙心中萌生了退意。
這日下午時分,景泓又一次坐在了芸仙的居室裡,與她相伴的還有薛瑾。這些日子芸仙的遭遇,景泓也有耳聞,只可惜她深陷泥潭,自顧不暇,對芸仙是愛莫能助。
“景泓,我倒是佩服你,能夠獨自與景瑤對抗這麼久。”芸仙對景泓的遭遇算是感同身受,這回不再藏私,取出了牡丹花茶,與景泓、薛瑾分享。熱水沖泡之下,原本縮成一團的花丸伸展開來,淡粉色的花瓣緩緩飄上水面,薛瑾仔細分辨,發現這竟然是一片完整的花瓣。三杯熱茶,一室清香,嬌顏相對,清風徐徐,這是何等的愜意。
景泓閉目養神:“我可沒你這般軟弱好欺,那幫姐妹雖孤立我,但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對我出手,怎麼說,我也是嫡親的張家孫女兒。我就奇怪了,那幫庶出丫頭怎麼敢如此肆無忌憚,祖母可還精神著呢,由不得她們胡鬧的”
“得到了景瑤的暗示,這幫姑娘們自然敢下手,因為她們認為自己站在正統的一方。再說了,又不是一人兩人做的事情,她們中大多數人只是在從眾,罪惡感被群體分擔之後,落到個人頭上的,也只剩一小點而已,這就是責任分散效應。”薛瑾將絲帕蒙在了臉上,用力鼓起腮幫,吹氣玩兒。
薛瑾這番新奇的話,引起了芸仙的興趣:“你總是有一些奇怪的理論,和我母親倒有些相似。”
薛瑾手上一頓,她沉默片刻,扯下臉上的絲帕,直起身來:“林姨娘也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是啊,什麼“大棒與胡蘿蔔政策”、霓虹燈的傳說,不過都很有意思,我倒是該引見一番,你們應該談的來。”芸仙不以為意地回道。薛瑾不做言語,她雙手緊緊抱臂,站到了窗前,因為她難以壓抑臉上的激動,只能背對芸仙姐妹。
“芸仙,你打算一直這樣忍耐下去嗎?”景泓知道芸仙的手肘腿側都有淤青,神色間有著一絲不忍,“實在撐不住的話,我去幫你在祖母面前露點話,說不定祖母會使人警告她們。”
“老夫人什麼都不會做,女兒間的小打小鬧,只要不涉及張家名譽,老夫人都不會出手。”薛瑾側身靠在窗欞邊,夕陽在她的臉上撒上一層金邊,“要我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若非你處處避讓,她們又怎敢得寸進尺。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芸仙,你得好好反省一下!”
被薛瑾這麼一說,芸仙心中一頓。因為擔心秘密被人發現,所以不敢放手施為,奪得花王冠後,風頭過盛,便想處處伏小,低調行事,讓事情平息。這樣,錯了嗎?
“芸仙只有一人,她怎麼爭得過那幫庶出丫頭,好漢難敵四手,這可是老祖宗說的。”景泓站在芸仙這一邊,她可是吃盡苦頭了的。
“誰說不能以少勝多,歷史上小的贏過老的,女的勝過男的,弱的打敗強的,例子還少嗎?你看你敢不敢做,會不會動腦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