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長城。
胡宗憲極目遠眺,看著遠處隱約掠過的幾個小小黑點,目光沉重。
那是蒙古人的探子。
敢深入腹地,來到長城之下,可見膽子大到什麼地步,擺明著來去如風,不將明軍放在眼中。
關鍵是,對方早就有了防備……
嘉靖想要進攻俺答汗部,在大明朝堂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傳到了長城之外。
起初俺答汗自然驚怒,但兩年多了,明軍依舊無法出塞,漸漸的就轉為嘲弄,愈發不屑。
胡宗憲對此很是無奈。
當年的庚戌之變,大明在兵戈的逼迫下,不得不開放互市,讓俺答汗獲得了大明這邊的商品,尤其是對塞外之民極為重要的鐵鍋茶藥,由此收買蒙古各部。
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與其憋屈狂怒,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妄動干戈,還不如另尋他法。
比如俺答汗並非蒙古大汗,只是一個部落的首領,如今的蒙古可汗是黃金家族的直系後裔土蠻汗,這位正統大汗與俺答汗矛盾重重,完全能以夷制夷,挑起雙方的爭鬥,坐收漁利。
“只可惜……”
想到這裡,胡宗憲微微搖頭。
可惜陛下念念不忘當日之恥,不願徐徐圖之,自以為挾滅倭的威風,能夠北上一掃胡虜,偏偏現實差距巨大。
且不說糧餉難濟,就看如今的邊關兵將,都是一言難盡,九邊要塞還有白蓮教的賊子,散播訊息,抓了一批又一批,他還被陛下忌憚,若是一朝倒臺,恐怕俞大猷戚繼光等親信將領,都要受到牽連。
“洩氣了?”
就在胡宗憲輕嘆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旁響起。
胡宗憲猛然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先生!”
李彥微笑頷首:“汝貞,許久不見了。”
胡宗憲心緒激盪,真情流露,眼眶微紅:“我以為先生避居世外,再也見不到了……”
李彥仍在真武玄嶽上,此行是法力留影,與真人別無二致,笑了笑道:“我並非閒雲野鶴的隱士,倘若有遭一日,世間諸事了卻,那才是真正的分別,現在顯然還不是那個時候。”
胡宗憲大喜,又有些慚愧:“我辜負了先生所望……”
李彥輕輕搖頭:“大明自土木堡之變後,江河日下,弊端叢生,任誰都難以在短短數年一掃積頹,你做得已經夠好。”
胡宗憲也只是積蓄心中,難以抒發,他如今已經成長為軍中主心骨,自然不能在心腹下屬面前露出半分頹喪,現在說出口,反倒好受許多。
兩人並肩而立,彷彿回到了昔日浙江的相處,敘舊的同時,齊齊看向塞外。
胡宗憲看的是西北,那裡是俺答汗的部族所居,李彥則望向東北,那裡是目前仍舊掌控在大明手中的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