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撫摸著他的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抬頭仰望,男人頭頂的光環耀眼到看不到他的臉。
然後這光環漸漸遠去,周圍變得黑暗,一片混沌。
他害怕這讓他窒息得黑暗,所以只能瘋狂奔跑,周圍是黑色築起的靜默高牆,只有奔跑,他才能看到黑暗盡頭的亮光。
他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了,在錯綜複雜的如同無窮盡的黑暗迷宮中,追隨著唯一的光點,無休止的奔跑。
他不能停,因為有黑影追著他。只要稍微怠慢陰影之中就會伸出黑色的觸手,將他拉回黑暗。
然而這次他還是被一道平地而起的高牆阻絕,黑色觸手也如預料之中的一樣,將他拉入漆黑的黑暗之中,然後是被巨人吞食的觸感。粘稠潮溼,並向著黑色的深淵墜落,無法呼吸也無法動彈,鼻腔裡都是燒焦鋼鐵的味道,
“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嗎?”他不止一次得問自己,那麼他已經死過了好多次。
很小的時候父親把他置於黑暗之中再也沒有回來。
從那晚開始,這個夢境便開始了。他在黑暗中無休止得奔跑,追尋亮光成為了他得夢靨。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進入這個夢境。奔跑、跌到、吞噬、墜向深淵、死亡然後在下一次夢境中重生……更迭成無限的輪迴。
奇怪的是,這迷宮之中有著固定的路,忠誠的不會隨意改變。
他又一次從這夢中驚醒,小黑喵嗚一聲從他身邊跳開。
父親離開的那個夜晚好像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像是重疊進來了另外一個空間的誇張表演:比如城市突然沉寂如同靜止又突然電閃雷鳴,比如就在不遠的地方落下了一顆黑色隕星,比如黑紫色漩渦在天空中旋轉扭曲,比如巨大的生物展開翅膀就能遮住整個星空……
他丟失了自看到那些亂象之後的回憶。翌日早上世間萬物仍是井然有序的執行:人群喧囂,風輕雲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那個時候他還沒到五歲,越長大他越覺得那些遭遇是一場邏輯混亂的夢,唯獨小黑是這邏輯混亂的夢中真實存在著的。而小黑就是他醒後看到的第一個生命,那時候小黑似乎剛出生不久,是一隻沒牙的小奶貓,喵嗚喵嗚的叫著惹人心疼。
“這一定是父親派來代替他來陪我的吧。”青桐不止一次這樣想。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響起,“青桐,吃飯。”意料中的呼聲和內容。叫他吃飯的是根叔,每天早晨都能準確的在他醒來之後敲門三聲,並且備好早餐。
青桐,父親給他起的名字,他住在父親給他留下的房子裡。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說是他父親的朋友,這男人名字為根,他稱呼其為根叔。
十年來他總是這樣,淡定睿智,做出很多讓人琢磨不透的事,比如能精準的掌握他醒來的時間。如同地底的樹根一般給青桐提供著源源不斷的養料。
青桐越來越覺得父親的離開是預謀已久,因為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越來越確定了很多事,就像那個真實且奇怪的夜晚,一定會是一個夢一樣。
青桐的父親留給他的東西不多:房子、根叔、一本厚厚的書。
這書顯得很古老,金屬的外殼上有淺淺的銅鏽,封面上是個橢圓形狀的圈,並且上了內嵌式的鎖,沒有鑰匙,鎖孔顯得深邃到不可及。
很多時間,青桐都枕在這書上睡覺,父親的離開讓他從小就有一個念想:找到父親,就算在夢裡也好。
十年來他專注於做兩件事:試圖找到開啟這本書的鑰匙;夢中找到黑色高牆之外的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