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地方,大理石地板被沾滿泥土與青苔的石板所取代。一排排高出地面的墳墓如同一幢幢微縮的排屋,從大廳中心如車輪輻條般向四周放射開來。很多的墓穴裂開了。一些用磚砌起,另一些則圍著鐵柵欄。在房間周邊,黑色的柱子變換著形狀,不時化做古老的柏樹。我感覺同時置身於兩個不同的世界,無法判定其中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胡夫徑直跑到損壞的天平旁,爬到了頂上,感覺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它沒有注意到河馬小卷毛。豺一路跑到王座邊,變回了阿努比斯。
“歡迎,”他說,“這將是你們見過的最後一個房間。”我充滿敬畏地四處打量,“審判之廳。”我看到河馬小卷毛,皺了皺眉。
“那是?”
“吞噬者阿密特,”阿努比斯說,“看看它,足以令你膽戰心驚。”阿密特在睡夢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叫了一聲,翻過一個身。它似獅子似河馬的腿抽動了一下。我不知道這隻陰間動物是否夢到了在追趕一隻免子。
“我一直以為它比這大個兒。”我說。
阿努比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阿密特只需大到足以吞下邪惡的心。相信我,它很勝任自己的工作。或者說它以前幹得不錯。”
天平上,胡夫叫喚了一聲。它在中間的橫樑上差一點兒失去平衡,損壞的圓盤幾乎敲上了地面。
“為什麼天平壞掉了?”我問。阿努比斯皺皺眉:“瑪特變得虛弱了。我本來想修好它們,可是。”他無助地攤開雙手。
我指了指一排排陰森的墳墓:“就是因為這個,嗯,墓地侵入到了這裡?”
朱蒂奇怪地看著我:“什麼墓地?”
“墳墓,”我說,“還有樹木。”
“你在講什麼呀?”
“她是看不見的,”阿努比斯說,“可是你有敏銳的知覺。你還聽到了什麼?”
一開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只聽到血液流過耳朵的聲音,還有遠處火湖上的轟隆聲和噼啪聲。胡夫撓了撓癢癢,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可這都沒什麼新鮮的。
閉上眼,我聽到一個來自遠方的聲音一種音樂,觸動了我最久遠的回憶。那是爸爸在家裡,微笑著帶我起舞。
“爵士樂。”我說。
我睜開眼睛,審判之廳不見了。也許並未消失,只是若隱若現。我仍能看到損壞的天平,空空的王座,然而沒有了黑色的柱子,沒有了燃燒的火焰,就連朱蒂、胡夫和阿密特都不見了。
墓穴是那麼真實。開裂的石板在我腳下輕輕晃動。潮溼的夜空裡散發出香料和燉魚還有古老發黴的昧道。我也許是回到了某個角落的教堂墓地不過墓碑上鐫刻的卻是法語,而且空氣太過潮溼,不可能是冬天。樹木低矮蔥翠,樹幹上爬滿了寄生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