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眉,想了想,才道:“小滿,我並非……唔,實是這次是同南邊兒有生意。 要從這兒走海船。 才來玫州的……”
夏小滿挑了挑眉,牽了嘴角。 這不是要解釋為什麼棄新媳婦於家,卻是要解釋不是故意來玫州地嗎?當日在京畿太平渡,今日在丁午河畔,他都能做到“不認”,方才又算是為她著想,不肯跟著出來,他待別人如何不必提,於她,算仁至義盡了。
得,她這兒也就別端著架子擺譜了。
她長出了口氣,想把話題調鬆快些,道:“走海船?我還以為運馬是你們騎在頭馬上領隊,後面馬群就跟著跑呢。 ”她從前見過雲豬牛羊地柵欄貨車,卻實想不出古代運這些家畜怎麼運,馬車拉馬……聽上去跟繞口令似地,走海船,她不知怎麼倒想起黑奴船來了,順口道:“這是往哪兒去還要走船?遠渡重洋吶。 ”
於是話題非但沒輕鬆起來,反而凝重了。 他自悔多嘴,吱唔了一聲,道:“也沒哪裡。 ”
夏小滿聽他動靜不大對,也察覺自己說錯話了,事關商業機密吧,她居然還問人家這個,白痴麼!她回頭歉然一笑,道:“哎,我就隨便問問而已。 ”
他勉強一笑,穩了穩神,道:“……也不是近地方。 ”到底沒說。
再無言語,出了夾道,往左走過穿堂便是濯漣廳,她安全了。 夏小滿鬆了口氣,瞧著那邊穿堂門上立著個小廝,便喊了他過來,道:“這位爺淨手出來走迷了,恰好叫我遇上。 你去領他到流觴亭宴上去。 ”
那小廝垂手應了,又請姚庚。
當著小廝,姚庚也不敢使勁的瞧她,可又忍不住不瞧,終還是強忍著,抱拳施禮道:“謝過……”
夏小滿也認真福身一禮,卻是在心底謝他這免費保鏢護航,口中客氣道:“不敢當,姚二爺客氣了。 ”
“夏姨奶奶”他不肯再叫,“姚二爺”她卻叫得自然,客套又疏遠。
姚庚自嘲的一笑,直了身,再仔細看她一眼,末了道:“你多保重……”
她笑眯眯的,依舊那調子,回道:“姚二爺保重。 ”
姚庚收了笑容,點了下頭,扭身跟著小廝去了。 五步,十步,他拳頭微微攥起,到底回了下頭。
她卻早已過了穿堂自去了。
空蕩蕩的夾道,連片衣角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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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漣廳。
夏小滿一進門,就瞧見客位椅子上站起一位夫人,看貌相五十有餘,若說六十怕也有人信,頭髮已是斑白,面板鬆懈而有著較深地紋路,但眼睛亮堂堂的,身材維持地不錯,果然是小韋嫂子說的身板硬朗。
“馮夫人?”夏小滿衽斂陪笑道:“那邊席面忙著,來的遲了,讓夫人久等,還請見諒。 ”
“是老身冒昧來訪,攪了二奶奶,還請二奶奶見諒。 ”那馮夫人像是在笑,卻也看不大出來,確實北方口音,爽朗洪亮。
“馮夫人客氣了。 快快請坐!”夏小滿忙讓座,又叫小丫鬟奉茶上來。 待自家坐穩當了,才笑問道:“馮夫人此來是……?”
那馮夫人一偏頭,身後一個瘦弱的丫鬟提了一箇中號食盒上來,撂在桌上,福身而去。 夏小滿瞧著納悶,見馮夫人也不看口,只看廳上眾人,她猶豫了一下,才揮手叫侍立的丫鬟都退了出去,才做了個請的姿勢。
馮夫人親自起身,提了那食盒放到夏小滿這邊,揭開蓋子,滿是榧子類的堅果。 她挽起袖子,夏小滿眼尖,瞧出她胳膊面板白皙緊實,和手上的褶皺全然不符,忽而警覺起來,第一反應從椅子上躥起來,立到一旁,眼神在馮夫人和門之間遊曳,微喘著氣,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二奶奶聰敏。 ”馮夫人話音裡透著笑,臉上卻依舊沒有笑容,手下一翻,堅果堆裡露出幾顆渾圓光潔地珠子,她道:“但我無惡意,還請二奶奶寬懷。 我與外子此來,是特特謝過二奶奶和六爺地救命之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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