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滿在裡面聽著,嚇了一跳,眼睛驟然睜得溜圓。 險些從浴桶裡跳出來,忙不迭撇頭去找能披著遮著的,可惜茴香怕她衣裳濺了水,一早收走,搭在幾步之外地架子上。 聽著年諒的拐點在青磚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她尷尬無比,只好重新縮回水裡。
年諒卻是從汪家呆了一白晌,又同方先生往別家去了,小廝往汪家去便是撲了個空,因著有命再身,只得熟絡地這幾家挨家問過去,這一來便耽擱了時間。 他也不曉得到底什麼事,找著了年諒也只說家裡有事請回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年諒直到回了府,在二門上瞧見了一早等著的青櫻。 這才曉得到底什麼事。 不由又驚又怒,忙往東廂來。 仔細問個究竟。
待進了屋,瞧見滿娘縮在水裡,勉強擠出個笑容,弱弱地道了聲“回來了”,全然可憐地樣子,彷彿又回到從前那般,他心一軟,又問不出口了,怕再駭了她。
“嗯。 回來了。 ”他應了一聲,琢磨著是不是要她緩緩的再問。 然這會兒實是疑慮重重,這事有太多離奇之處,不問明白,如何應對?
“滿娘……”他到底開口。
“啊?”她本來抱著肩膀低著頭,聽他說話,下意識仰臉去看他,正露出脖子上那道殷紅的刀痕。
“嗯?”他一皺眉,未拄拐的那隻手伸了出去。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閃了一下。
浴桶就這麼點兒地方,她“砰”一下撞上桶沿,磕得骨頭生疼,不由一呲牙,他的手指也落在她頸項。
“慌什麼!”他只道她怕自己知道她受傷的事,雖是惱地口氣,卻是暗暗嘆息,手指摩挲著那道痕跡,皺眉道:“怎的受傷了?”
她舒了口氣,咬了咬唇,還是道:“刀架脖子上,自己沒小心……劃的……”
他的手指收了回來,握成了拳,今日發生地事到底沒能問出口。 半晌才沉聲道:“府裡,都誰知道那兩人來過。 ”
她曉得他地意思,道:“青櫻,小韋嫂子,茴香不必說了,還有彭婆婆和兩個小丫頭,都是嘴嚴的,話也吩咐過了。 還有就是配藥上年槺和幾個小廝。 ”
他點了點頭,道:“甚好。 配藥上地人也都是信得過地。 ”他頓了頓,瞧了她兩眼,只道:“你……且洗著吧……也到飯時了。 ”
她點點頭。
他拄著柺杖,噠噠噠的走了出去。
她鬆了口氣,喊了茴香進來,道:“遞條手巾給我,不洗了。 餓了。 吃飯。 ”
*
晚飯全素,無半點兒葷腥,也不帶半點赤色。
夏小滿嘆了口氣,不曉得是誰這麼具有人文關懷,但實際上,她還麼忌諱到這個地步。 畢竟,沒有親見,還是差股勁兒,況且,現下官方說法,只是死了年壽堂一個小夥計……
她這會兒忽然清楚的想起那個小夥計的容貌來,他一頭是汗急聲讓她迴避的模樣,他倉惶逃走又漠視她命令的模樣,他似癲似狂指著她叫囂東家有藥地模樣……以及,他最後地慘叫聲。
因著他不肯扶她。 後又出賣整個年府,她還磨著牙想著等脫身了,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可知道他真個死了,她還是有些恐懼。
其實殺一個人可簡單了,可以一點兒聲息都沒有就處理了,偏那帶口音的漢子要讓人慘叫出來。 是……警告她,恐嚇她?那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這會兒一想到。 她還是一哆嗦。
“怎麼?”年諒停住筷子,問她。
她連話也不想說。 只搖了搖頭,又埋頭吃飯。 吃不下也要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暗暗對自己說,怎麼的也要挺著,看看這後福不是……
他在琢磨著和方先生的談話,瞧她這樣。 也只有嘆氣得份,什麼也不想問,什麼也不想說。
一頓飯味同嚼蠟。
這一夜便是早早安置了。
夏小滿原以為自己會輾轉難眠,結果卻沒有,她身上極乏,眼皮極沉,好似一沾枕頭就很快墮入一片黑暗。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只覺得身子越來越沉。 想動也動不得,好像被重物壓著一般,她似乎清醒,又似乎混沌,不知怎的腦子裡閃過一個恐怖片地名詞,鬼壓床。 激靈靈激出一身冷汗,那小夥計不同表情的幾張臉就鑽了出來,在她眼前晃啊晃,還有豆蔻說地,青衫青鞋上,滿是斑斑血跡,青紅相映,越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