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二嫂謝了坐,也不待茶,開門見山道:“方才奶奶遣那位姑娘叫奴回來可是要鋦首飾?”
夏小滿點點頭,示意採藻拿出那匣子來,推到她面前,笑道:“方才我瞧著凌二嫂你似乎沒有仔細看我這玉簪碎成什麼樣,便要攬這活計,我想還是穩妥些好,你再瞧瞧。 ”
凌二嫂臉色微紅,道:“實不相瞞。 奴趕著要銀子抓藥,方才瞧見那簪子是瓚州地手藝,——奴家外子是瓚州學地藝,做的物件和奶奶手裡那差不多,不是奴誇口,他實是善鋦補的,因此大膽攬了奶奶這份生意。 心急也是事出有因。 還請奶奶見諒。 ”她說著接過那匣子,取了幾塊碎玉拼了一下。 便是面露喜色,悅然一笑,向夏小滿道:“奶奶,奴敢包票,定能鋦得妥當。 ”
夏小滿點點頭,道:“那就勞賢伉儷多費心了。 銀錢上,便照凌二嫂先前說的。 十兩銀子,另二錢金子抽金絲。 不過,——我與那掌櫃討價,是嫌惡他黑心,我瞧凌二嫂是實誠人,也交代句實誠話,我素來敬服手藝好的人,這是熬心血地活兒。 工錢不當是少的。這到底需多少銀子,凌二嫂只管開口,我只要東西補好了,其他都好說。 ”
凌二嫂愣怔地瞧了夏小滿半晌,眼圈微紅,道:“奶奶的好意奴心領了……”
夏小滿擺擺手。 打斷她道:“凌二嫂地脾氣我知道,我的脾氣凌二嫂卻是不知道的,我說的無一句虛言,並非凌二嫂所想的什麼好意,實在是金銀有價,技術……唔,手藝無價。 這份手藝值這個銀子的,我不會昧心壓價。 ”
凌二嫂輕輕搖了搖頭,堅定道:“奶奶與我這份活計便是好意。 我既先前說了七兩,那便是七兩了。 ”說著慘然一笑。 道:“奴是需銀子。 然外子最講‘信義’二字,奴行事須得對得起外子良心。 對得起自家良心。 ”
夏小滿一笑,她一直覺得“信義”二字其實很可笑。 ——為什麼歷朝歷代都在謳歌捨生取義,因為做不到所以謳歌,若是生存法則,何須謳歌?但眼下,她倒樂意信一次這口口聲聲說信義地人。
她頓了頓,沉聲道:“凌二嫂也不必同我客氣。 我還有一事相詢。 ——我無意於窺人私隱,卻想知道那簪子幾日能鋦好。 方才聽聞,尊夫身子不大爽利,而凌二嫂也說要去抓藥……”
凌二嫂臉上血色驟然褪盡,雙目死死盯著夏小滿,已有幾分凶煞,尖利地牙齒緊緊咬著唇,鬆開時留下一排深印,她滿是恨意道:“奶奶若信我不過,這活兒便不當接了。 我實是無物可押與奶奶。 ”
夏小滿垂了眼瞼,悠然道:“凌二嫂別起疑,我若不信你,也不會找你回來。 我剛才也說了,我要的只是補簪子,與簪子無關地事我一概不問。 當然,若凌二嫂不信我,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
凌二嫂咬唇不語,沉默半晌,似是權衡再三,方道:“奴家外子雖傷了雙腿,手卻無礙。 坐得起身,能做鋦活兒,奶奶這簪子,奴也給不得個準信兒,若順利,有兩日,一準得了。 最長不過四日。 奴家抓藥……是與小兒的。 ”
夏小滿一怔,她不過想探伊個底線,好行自己所謀之事,沒想到探出來的結果卻讓她一揪心,多少有些唏噓。
而那邊紀靈書,已經是眼裡水霧氤氳,——丈夫傷了雙腿就夠可憐了,孩子還病了,家中連藥錢也沒有,讓一個女子拋頭露面來謀銀錢,這又何等可憐!偏這女子好氣節,不肯平白受人恩惠,著實讓人敬佩。 她悄悄抹了下眼角,轉頭去瞧夏小滿,低聲喚了聲“小嫂子”。
夏小滿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眼底皆是淚,臉上帶著懇求之意,心裡嘆氣,唐僧永遠是同情心氾濫,她到底是辨不出哪個是妖怪,還是根本不肯去辨?她寧可相信“天下無妖”?
夏小滿嗯了一聲,打破雅間內的僵局,又問道:“便就三日。 既是帶病做活兒,熬的心血更多,我便補銀五兩,一共十五兩銀,二錢金。 ”
紀靈書聽了十分高興,在一旁緊著點頭。 凌二嫂則直接出言反對,道是不可。
夏小滿一揮手,道:“還有旁的活兒,也想交與凌二嫂。 ”她指著桌上匣子,那是買簪子時配地原裝匣子,道:“方才也聽聞尊夫還會木雕,想請幫仿一個這匣子,料子不拘,只看花樣雕工,若能得一模一樣,工錢另添五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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