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滿只一笑,並不答話。 這也是她考慮的問題,雖然碎玉並不值幾個錢,但是沒有理由平白相信一個陌生人。 而且,不只是騙錢不騙錢的問題。 這人瞧著就是與金玉堂有仇的,這麼在店內明著撬生意,怕也是出於報復心裡吧,到底是不是沒什麼技術,只想拿這事兒來給掌櫃的添堵報復,也不好說。 她沒得給人家當槍了。 而這話不回答,也是不想給那奸商掌櫃地當槍當盾。
那素服女子漲紅了臉,怒目瞪著掌櫃的,強咬著下唇,遏制自己說出難聽的話來,穩了穩心神,依舊把那牌子遞得靠近夏小滿,道:“奶奶,我不是歹人,是急著用錢。 手藝奶奶也看了,八兩,不,七兩,實不能再少了,瞧著要搭上好些工夫呢。 奶奶意下如何?”
“你是‘玉攢子’凌二的媳婦?”那花仙子滿身花香飄了過來,瞧了那玉牌,忽然插口問道。
那錦衣男子卻再次搶言,聲音已是抬高了,並帶了幾分陰霾,道:“如姑娘!買賣不成仁義在,別把事都做絕了。 如姑娘慢走,某不遠送了。 ”
花仙子身後跟著的兩個俏麗丫鬟都是翻了臉,齊聲嬌叱道:“任爺什麼意思?”
花仙子卻依舊粉面含春,一隻塗了丹蔻的玉手一抬,兩個丫鬟立時噤聲,然後那手又無比妖嬈的攀到了搭到了那男子身上,目光裡多了幾分犀利,嘴上卻仍軟語道:“我都說了,你急個什麼~!我是瞧著這荷包繡活兒實在漂亮,小娘子瞧著又是缺銀子的,不若我買下荷包,也是善事一樁。 咱們的買賣……不還長、著、麼……”說話間眉梢上揚,嘴角上翹。 尾音上挑,媚態十足。
那錦衣男子被勾的心裡也是一動,忙咳嗽兩聲掩飾尷尬,只道:“如姑娘說笑了。 如姑娘想做何事,敬請自便。 咱們地買賣,如姑娘有誠意時再來吧。 恕某俗務在身,不能遠送了。 ”說著拱了拱手。
廳裡這會兒只剩下夏小滿一行人並那素服女子。 他瞧夏小滿是不認識地。 又是來鋦首飾的,便沒在意。 略一點頭算是禮到。 而後掃了一眼那素服女子,冷冷向掌櫃地道:“老汪,下回門上看緊些,不相干的人莫要放進來,省得壞了咱家名聲。 ”
那素服女子自那錦衣男子下樓便一眼都沒瞧他,這會兒聽了這話,猛扭過頭。 雙目充血赤紅,銀牙咬碎,忽然發狂一般,將手裡的玉牌猛摔過去,恨恨的高聲罵道:“任有義,你喪盡天良!”
那被叫任有義地理也不理她,一甩袖子,扭頭便徑自上樓。 溫潤的玉牌撞到光滑地錦袍上,他渾然不覺,腳步都沒有停頓一下。 玉牌彈起來,跌到地上,伴著脆響碎裂開來。
那素服女子全身的血都湧上來,脖頸、面龐都變得通紅。 雙手緊緊握拳,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
那花仙子站在那邊,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妃色繡牡丹的帕子在手裡繞著,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她。
汪掌櫃低低冷笑一聲,轉而似笑非笑向夏小滿道:“這位奶奶,讓您見笑了,您看那簪子,可還鋦?這鋦首飾也得找保靠的地方不是?”
夏小滿斜了他一眼。 不知道客戶是上帝啊。 這什麼態度?!
然她還沒開口,汪掌櫃又轉頭對那素服女子道:“凌二嫂。 先頭我同你說什麼來著?不若找家當鋪當了,許還是值些銀錢的,偏你不信,現下如何,一錢銀子不值了!”說著轉向小夥計吼道:“都這瞧什麼呢,幹活!”又回頭,手一擺,道,“凌二嫂請吧?別耽誤咱們買賣吶!”
夏小滿一皺眉,還未說話,忽然覺得手上一扭,紀靈書掙開了被她緊著的手,趕兩步到樓梯前,蹲下身小心翼翼撿起那玉牌所有碎片,放到帕子上包了起來,然後站起身,走過去拉了那素服女子地手,道:“姐姐,咱們走。 ”又向夏小滿道:“小嫂子,咱們走!”
夏小滿一怔,隨即翻了個白眼,卻只能配合,叫著豆蔻拿了匣子,自家扭回頭向汪掌櫃一笑,道:“掌櫃的生意做得真好,難怪門前車水馬龍,——皆是過路的。 ”說罷頭也不迴帶著一干人就往外走。
汪掌櫃鬱結於胸,本是強忍著保持常態,偏那花仙子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兩個小丫鬟也是湊趣的主兒,銀鈴般的笑聲頓時灑滿整個大堂,汪掌櫃臉色一陣青白,鬍子氣得直抖。 花仙子媚眼一橫,提了衣裙,帶著兩個丫鬟快步走出來,緩步跟上夏小滿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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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滿諸人其實並沒走遠,就在門口。
紀靈書自幼被父親教育得要扶困扶弱,此時善心大盛,拉了凌二嫂出來後,便把帕子包的碎玉放到她手裡,又揮手叫拂星拿了一大錠二十五兩的銀元寶過來,遞給了她,道:“姐姐多多保重才是。 ”
夏小滿雖沒出言阻止,卻是一直盯著那凌二嫂地表情。 凌二嫂臉上的血剛剛淌回身子,聞言又撞了上來,她急聲道:“謝過小姐美意,但奴不是歹人,也不是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