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靈書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衝夏小滿一笑,低聲道:“靈書是想尋個養魚的盆缽。 ”
夏小滿想了想紀靈書那幾條金魚,嘿,這盆怕是不好尋。 當下吩咐小丫鬟把抬盒開啟,東西一樣樣拿出來,往長几上擺了,讓紀靈書過去自己挑。
兩個四層的抬盒,東西到是裝了不少,從杯盤碗碟到筆架筆洗都有,還有一雙瓷枕。 夏小滿看來看去,覺得竇四爺這還不是送禮呢,是送樣品,想拿這個來打動年諒吧。 一會兒紀靈書挑完看來這東西還不能收到艙底去,得等年諒來過目,決定到底合作不合作。
說起來,那確是一樁白來錢的買賣,只不曉得代價是什麼,若是所求不過是個穩當——畢竟知府也有年限地,胡家卻是有百餘年曆史的望族,地位磐石一般——那這樁生意倒可做得。 年諒現在只有崖山莊和年壽堂玫州分號地人事任命權和流動資金使用權。 並沒有最終產權,那算不得他的家業,瑾州的鋪子,說是早晚要給他的,但若在那之前就被敗光了,他怕也沒轍。 此去若是能安置點兒自己地產業,將來若有什麼。 也可退守……
呸……她一晃腦袋,琢磨什麼呢?!還是顧好自個兒吧。 給誰打算?!擱這兒多少日子還得兩說呢。 現在是利益共同體。 他的短期利益她要管,這長期利益,嘿,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吧。
她抹了一把臉,也低頭去看那些瓷器,她也不懂什麼鑑定,瞧著甭管什麼釉色地質地都差不多。 便也就挑挑花紋罷了,可看了幾眼,也沒太中意的,而且大部分要了也沒用。 這踅摸一圈便只拿了兩個三寸地白釉小碟子,準備放到梳妝盒裡裝耳環戒指等小飾物,這純白的碟子盛上翡翠墜子瑪瑙珠子,想來是極好看,又實用。
她把碟子交給身後小丫鬟叫送自己艙裡去。 回過頭再瞧紀靈書,卻見小姑娘端著個花裡胡哨的圓缽,擱那細細看細細琢磨呢。
夏小滿皺了皺眉頭,不會吧,小姑娘素來很有品味啊,怎麼拿了這麼個不著調的。 和她剛才在酒席宴上說的那話也不相符啊,品味落差也忒大了點兒吧。
她好奇地湊過去看了,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那缽地畫工絕佳,那器口用吉祥如意雲紋為飾,外壁是不是尋常地八寶紋,卻是蝙蝠、游魚、松鶴、花蝶各據一方,也以纏枝番蓮綿延環繞;而內裡缽底繪著富貴花開,色彩極是豔麗,描摹極是精細。 只可惜整個構圖太過繁雜。 讓人瞧著有些眼暈。
夏小滿忍不住笑道:“畫地是真好。 不過……就如方才表小姐說的,席上那個青白瓷碗俗了。 若是單獨一兩個花瞧著就好,多了倒顯得亂糟糟的?這個可是更甚,嘿,瞧著都迷糊呢。 ”
紀靈書頻頻點頭,卻不大舍得放下,嘆道:“正是。 靈書也是覺著這畫工極佳。 只是這般亂湊,實在辱沒了這好畫工。 這畫工,這畫工……這畫得著實是好……”
夏小滿笑道:“既然表小姐喜歡,拿去就是了,也不必惋惜,反正是個賞玩,就別講究整體了,哪裡好看哪裡就是了。 ”
紀靈書高興的笑道:“謝過小嫂子。 ”
嘴上說著,手裡還捨不得放下,指頭掠過那紋路,禁不住吟詩道:“迷蝶無蹤曉夢沉,寒香深閉小庭心……”
夏小滿瞧著她是真喜歡,又因著她先前沒提標誌性的“聖人云”或者“詩云”,也不清楚她到底是臨場發揮即興而作,還是背詠前人佳篇,便不好直接打斷壞了她的詩性,想著詩詞也短,兩句讚美完了就得了,便沒吭聲,自己盤點著到底送來多少瓷器。
誰知道紀靈書吟了幾句之後,稍一頓,又繼續念下去,夏小滿旁的聽不出來,押韻不押韻還知道,聽著韻腳變了,忍不住偏頭去看她。 紀靈書這會兒歡喜大發了,多少有點兒忘我,眼裡就沒旁地了,兀自神叨叨的叨唸著。
夏小滿深吸了口氣,喚了一聲“表小姐”。 改造程序忒是緩慢,得想點兒法子加速一下,再這麼下去指不上那天暴走,一瓷器拍她頭上讓她永遠閉嘴。
紀靈書被“打”回神兒來,見夏小滿那個表情,扁了扁嘴,多少有些委屈。 小嫂子倒是好人,就是沒讀過書,總是不肯讓她吟詩作文章!她也不吭聲了,摩挲了一會兒那花紋,轉身遞給拂星先收著。 又瞧見一個素淨的圓缽,雖內外無一紋飾,卻是釉色透亮潤澤,質如凝脂美玉一般。 她心下便忘了剛才的不快,又歡喜起來,拿了這個擺弄了半晌。
夏小滿瞧著這個,又瞧了先前的,忽然福至心靈,笑著問紀靈書道:“表小姐可是喜歡這個?”見紀靈書點頭,她又笑問:“表小姐覺得這個好些,還是剛才那個好?”
紀靈書以為夏小滿只肯給她一個,瞧了夏小滿兩眼——小嫂子素來沒這麼小氣,是方才生自己氣了?唔。 不會,必是這兩個中也有她喜歡的。 小姑娘自己這麼琢磨著,倒有些犯難,微顰著眉,看來看去,比量半晌才喃喃道:“各有各地好呢。 靈書也極是為難,莫若小嫂子喜歡哪個就留下。 餘下那個與靈書便是。 ”
夏小滿只笑道:“我只問表小姐最喜歡哪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