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靈書得了鳳頭紅歡喜得不行,拿各種果子餵它,拿各種名字呼喚它,依舊試圖糾正它低劣的認名品味。 偏這廝忒是嘴硬,愣沒一個名字認可地,又擺起大爺架子——果子照吃,叫六條之外的名字理也不理。 紀靈書抑鬱好一陣子,今兒早上才裝了箱。
方才剛上船什麼都要收拾,也就沒理會,不知怎的六條卻是和紀靈書那幾只鸚鵡不和睦起來,扎著膀子鳴叫著,若非都是腳上有鏈條繫著的,怕都能飛到一處啄架。 而貓兒額間雪也跟著湊熱鬧,鸚鵡架子旁邊躥來跳去的。 紀靈書本還想著拘它兩日,非要讓它認個好聽名字不可,眼下卻是沒轍了,只得早早送還好保自家寶貝兒們太平。
夏小滿先回艙換了衣裳,然後往年諒艙室旁的小廳來。 才挑了簾子進門,忽然見六條撲稜著翅膀迎面飛來。 不知道六條是要表達高興還是表達不滿,這上來就是奔著她腦袋去了,她條件反射地一偏頭一閉眼一遮臉,然後,六條就在她頭頂高高的髮髻上站穩腳,抖抖翅膀。 不動了。 直墜得她頭一沉,好在頭髮長。 梳的髮髻厚,沒抓著頭皮。
屋裡人都唬了一跳,小丫鬟們連忙過來圍捕六條。
夏小滿醒過味來,晃晃腦袋,摸摸臉,沒啥事,就近拍著衝在最前面青櫻的肩膀。 笑道:“沒事兒,一會兒我收拾它。 等我坐下你再夠……”
青櫻忙扶她往椅子那邊去,紀靈書也站起來過來幫忙,口中只道:“這怪靈書了,方才送它過來是繫著鏈子地,因想著原先在表哥這裡見它都是不帶鏈子,便給去了……”
只年諒,先是一愣。 然後非常不厚道地大笑了起來。
夏小滿白了他一眼,讓人把六條抓下來丟桌上,又把頭髮抿好,然後拔出個珠釵來,一頓敲打六條。 六條躲了兩下,到底還是捱了打。 卻是不惱,得空跳過來輕啄她的手,啾啾幾聲。 夏小滿一板臉,低聲嘟囔道:“討好也沒用,還往我臉上撲,破相了怎麼整?!”
雖然六條以前也好落她頭上,卻沒這次撲勢這麼猛地,夏小滿多少有些後怕,六條的爪子也不是鈍地,便就是鈍的。 杵著眼睛也夠嗆啊。 她尋思以後得整塊皮子。 做個護肩護腕,再整個啥徽記。 專門訓練六條識別降落地點,降低危險性。
年諒笑著低聲揶揄她道:“你原不是與我說,教訓也要給,甜頭也要給,可是要叫人拿果子來……?”
夏小滿又一個大白眼撇過去,當著紀靈書不好頂撞,只得道:“爺說的極是。 ”然後一邊兒吩咐小丫鬟去取堅果,一邊兒迅速轉移話題,向紀靈書笑道:“表小姐怎的沒多留六條兩日?”
紀靈書聽了這個抑鬱啊,她倒是想留,人家不聽她話啊。 她只勉強一笑,道:“聖人云,君子非……”
夏小滿現在對抗緊箍咒的反應越來越快了,立時掐斷,道:“我明白表小姐的意思了。 也是,方才看來,六條還帶著點兒野性,表小姐千金之軀,可不能叫它傷了。 如此,表小姐下次想瞧它銜旗還是過來咱們這邊兒瞧吧。 ”又忍不住腹誹,今兒這六條真麼毛躁,莫非紀靈書也對著它唸經來著?可憐的六條,若是這樣,我原諒你了,阿門。 ==
紀靈書話沒說完就被夏小滿打斷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曉得她啥意思了,只得尷尬一笑,點點頭,卻不知接句什麼才好了。
正好青櫻與夏小滿上了盞茶,又換了個添滿炭地手爐遞過來,笑道:“二奶奶喝口茶暖暖吧,臉都有些叫風掃紅了。 ”
紀靈書便順著道:“小嫂子爐邊兒坐坐暖暖吧,方才進來也是帶著股子寒氣呢。 可是往江面上瞧景去了?”
夏小滿挪位到一旁的銅爐邊兒坐了,笑著回道:“嗯。 原來沒坐過船,只覺得新鮮,就多看了會兒。 風大,挺冷。 ”
紀靈書道:“靈書也是頭次見,方才也想著上去的,只母親言道靈書方才哭過,這會兒不宜到上面吹風……”她頓了頓,略帶了些懇求調子,道:“明兒小嫂子再去,叫上靈書可好?若……母親不許,還請小嫂子幫靈書說和上一二。 ”
夏小滿滿口應道:“好說,好說。 ”心道,好說好說,你要不念經咱啥都好說。
年諒本想問滿娘,她曾言說小時有一陣子靠海住過,怎的還沒坐過船?剛待開口,想起她已是忘了的,便又咽下去。 這會兒聽兩人說要看江景,方撂下茶盞,勸道:“今兒個風大,瞧著這般,明兒該進了珅州境了,珅州比阜澤冷些,凍著可不是玩兒的。 你們還是待兩日轉了往南到瑱州境再論,樂意上面看江景、哪怕岸上逛上半日也是無妨的。 ”
夏小滿奇道:“轉了往南?現在不是一路往南?!”
年諒搖頭道:“是沿著丁午河走,先往北過珅州南界。 然後才是轉南下經瑱州、瓚州才到玫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