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諒訓鳥以寵溺為主,結果把六條慣得越來越大爺。這幾天下來,食吃了不知道多少,卻是於旌旗鬼臉兒瞄都不瞄,完全無視,吃飽就大搖大擺自家溜達。
“訓什麼也不能這麼訓。”夏小滿瞧他無數次失敗,養得六條越來越胖,要再這麼養下去,胖成一團,就可以直接改叫“六餅”了。
“你再這麼喂,它就飛不起來了。”她道,“先餓它兩頓,然後不叼旗不給東西吃。”
年諒一皺眉,道:“那它就飛走了。肯落在這裡,為的不就是口吃食?”
夏小滿一笑。人啊鳥獸啊都這麼現實,有食就留下,沒食立時就跳槽,忠心啊,緣分啊,都是扯淡。她笑道:“你原來不就想放它走?飛了不正好?要不,你就拿個小鞭子,不叼旗就抽它。”
“抽它”兩字她咬了重音。兇狠的樣子。年諒聽了更是大為皺眉,道:“怎得說地這般歹毒。”
“歹毒……哼……”夏小滿撇撇嘴。道:“騎馬為啥要用馬鞭?你光喊它聽嗎?”馴獸要大棒加胡蘿蔔。雙管齊下。
年諒鬥口戰敗,六條交由夏小滿訓教。
夏小滿就拿了根圓頭嵌單珠的銀釵……。唔,當然不是要拿釵子尖戳鳥……,是拿嵌珠子那頭敲六條的腦袋或者腳。當然,不會是往死裡打就是了,不過是敲一敲,那釵不甚沉,敲著也不重,正好合適。
“教鞭”有了,夏小滿同學還特地做了長袖的厚布手套。又拿短短的細鏈子拴了六條的腳在架子上,就怕六條捱了打暴走啄她防護措施是有效的,六條同學到底有點兒貴族底子,最初裝了陣子紳士,打不還“口”。後來發飆了兩次。礙於鏈子忒短,幹撲稜膀就是夠不著夏小滿。乾瞪眼就是沒轍。
捱了幾次打,聰明的六條開始消極抵抗,也不銜旗,也不吃東西,捱打也不動彈了。夏小滿見它蔫了,約莫著是惱了,也不哄它,叫採艾帶它出去再放開它腳上鍊子。這一解開束縛,六條沒像往常那樣乖乖鑽籠子裡,而是拍拍翅膀飛走了。
“我替你積福了。”夏小滿見了,咔吧咔吧眼睛,對年諒道。
年諒養了這麼久地鳥,倒有些捨不得了,但想著早晚要放它走的,這般總比他rì老死在自己手裡徒惹傷心地好,便只搖了搖頭,瞥了一眼夏小滿道:“積福?明明是被你打跑地。”
夏小滿一吐舌頭,扭過頭手搭涼棚望著遠去的六條,嘴裡小聲叨咕道:“反正是放生,目地是一定的,手段不同而已……”
誰知道翌rì早晨,六條又神奇的出現長生居廊下掛著的籠子裡了。
丫鬟嘖嘖稱奇,皆向年諒道喜,道是此鳥通靈歸依,六爺福澤深厚。年諒也極是高興,叫人拿小碟兒裝了穀粒果仁碎點心,來喂六條。
夏小滿離老遠站著,冷冷瞧著。到底是隻畜牲,記吃不記打,待它再不好,這有吃的,還會回來。她尋思一番,又冷笑,人呢,到底是生存重要,尊嚴重要?要錢不要命的何其多,命都可以不要了,還要臉嗎?
瞧著遠遠站著的夏小滿,年諒笑著招呼她道:“滿娘,你過來餵它。”
夏小滿擺擺手,道:“我不去。它聰明著呢,我怕它記仇啄我。”特地站這麼遠,就防它這手的。在她印象裡,鳥類是非常記仇的動物,她可往前湊合啥吧,不是自己送上門去讓它報仇麼。
年諒笑著叫人關了鳥籠門,又喚她道:“怕什麼,它記得什麼!”
夏小滿見六條沒可能飛出來啄她了,這才往那邊去,撇嘴道:“記得什麼?它記xìng好著呢!不然咋能飛回來地?!”
年諒笑著把小碟子撂到她手裡,朝六條努努嘴。夏小滿也沒動作,只盯著六條,六條呢,也是瞪著一雙豆粒兒眼,死死盯著她。她就先拿手指頭在籠子外頭晃了晃,果然,六條甩膀子衝過來就啄。
夏小滿一縮手指頭,歪頭瞧年諒道:“看見沒,我說它記仇吧。”
年諒一愣,隨即笑得幾乎站不穩了,退了兩步靠到柱子上接著笑,道:“它真個是聰明的。滿娘,你也極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