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得翰林編修,尋個清閒衙門做個文書不也自在?”夏小滿道。
年諒點了點頭,道:“且得先尋了。 ……九弟原還與我說,要約上表哥一同去應酬同門同年的,如今看來,怕他也是不肯去的。 這還不知怎生勸他是好……”
夏小滿無語了。 應酬?紀淙書這樣的人,還是不去比較好吧……非要去?哦,那替九爺默哀三分鐘……
她這邊垂頭默哀裝傻子,也不言語,由著年諒自言自語抱怨嘟囔幾句。
門外傳來一聲輕咳,年諒回過神來,問道:“何事?”
采菽在外道:“回爺的話,表小姐過來了,說是帶了些土儀,問爺歇中覺沒……”
年諒笑道:“難為她惦記,快請進來吧。 喊青櫻來。 叫廚下烹茶。 ”說著又向夏小滿道:“扶我起來,又無須臥榻,躺著見客到底不雅。 ”
夏小滿扶了他下床,拿了拐與他,又幫著整了整衣襟,戲謔道:“還要不要更衣?”
年諒嗤笑一聲,道:“你快去迎客罷。 ”
夏小滿迎出去的時候。 紀靈書已經到了院裡,正一邊兒小碎步走著。 一邊兒歪頭瞧著那刻著“長生”二字地玄石。 見夏小滿過來,她淡淡笑著問了好,又指著那玄石問道:“表哥這‘長生居’之名可便是由這玄石而來?妙哉。 天長地久。 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夫石者,仰天地之……’”
夏小滿咔吧咔吧眼睛,手順著腮幫耳垂滑到後脖頸子悄悄揉了揉險些擰勁地筋。 阿彌陀佛,這兄妹倆,真是一個媽生的!她強笑道:“表小姐淵博。 但卻是老太爺賜名長生居後,又豎地玄石。 ……那個,天冷,表小姐快些屋裡請吧。 ”
紀靈書卡了一下,這麼被打斷心裡自是不高興,卻也不便發作。 淡淡道:“小嫂子先請。 ”
夏小滿笑眯眯的側了身,道是客先請,再讓一番,紀靈書方挪動腳步。
紀靈書一邊走一邊不住的打量周圍,卻是再不肯問話了。 到了廊下,忽聞頭上有雀鳴。 一抬頭,見是一隻稀罕的雪羽鳳頭紅,她那張本來繃地緊緊的小臉立刻鬆了下來,眼裡露出絢爛地光芒,盯著那鳳頭紅,喃喃道:“竟得一遇此等貴鳥?當真是福氣……詩云:日裡颺朝彩,琴中伴夜啼……”
夏小滿這個鬱悶啊。 在她背後直衝那鳥翻白眼叫它消停點兒,可那鳥今兒就跟吃了小藥丸似的,還擱那邊使勁的晃腦袋,毫不安分。 她這正和那鳥較勁。 那邊青櫻帶著人端了茶水點心過來。 見一眾人站在門口,忙行禮問好。
紀靈書見茶水點心都上來了。 也不好在門口一直站著,戀戀的瞧了那鳳頭紅一眼,這才移步進屋。
兩廂見了禮落座,紀靈書笑道:“原是七姐姐召喚,要過去她那邊,想著帶了些土儀與眾家哥哥姐姐,便先與表哥送來。 ”她說著叫拂星提上來個花梨木提盒,取了兩個一紮長半扎寬的雕花漆木匣子。
那匣子一色青,雕的沐雨竹;一色赤,雕的映雪梅。 開了匣子,是兩沓箋紙,一沓淺碧,一沓淡紅。 兩種箋紙都是潤如玉、韌如帛,質地似是相同,卻各有各地別緻,淡紅的浣花箋面上有精細的梅花紋為綴,而那淺碧的砑花箋面上素淨,迎光而視,卻可見竹林一片,其嵌暗紋更高一籌。
紀靈書將兩個匣子推到年諒面前,道:“瑀州窮鄉僻壤,沒什麼稀罕物事能拿來京畿獻寶,只產得這幾樣箋紙,雖是粗鄙,好歹算得土儀,略表心意,還望表哥勿要見怪。 ”
年諒笑道:“表妹過謙了,久聞瑀州箋紙盛名,果然不凡。 先謝過表妹了。 ”
紀靈書笑道:“表哥不嫌,靈書便放心了。 這一匣砑花箋是與哥哥的,這一匣浣花箋,”她望向夏小滿,笑容略有些僵,道,“這是與小嫂子的。 ”
先前紀靈書在二夫人那邊喚夏小滿小嫂子時,年諒未在,這會兒是第一次聽了這個稱呼,他不由一怔,扭頭去瞧夏小滿。 夏小滿見著年諒詫異的表情,微別過頭,悄悄衝他一吐舌頭,然後垂下頭接過那赤紅匣子,淺笑道:“多謝表小姐。 表小姐真是過謙了,別說那紙,便是這雅緻的匣子也是極難得地。 ”
夏小滿素來喜歡包裝物勝過內容物,從前沒少做買櫝還珠的事,為個漂亮的盒子而買了本來不需要的東西是常有的。 穿越後,凡碰到雕花精細的,總要好好端詳,這會兒收到禮物,並沒急著開啟瞧紙,反先好生瞧了一番匣子,讚了一番。
紀靈書暗暗點頭,心道:竟是小瞧了她,倒是個識貨地。
本來先前她瞧夏小滿衣著容貌談吐都是一般,便有些輕視,並不想給這上等浣花箋的,但紀鄭氏吩咐她不得怠慢,她才勉強添上。 這聽了夏小滿的贊。 才轉勁兒來。
瑀州是產紙勝地,箋紙、宣紙有地是,但少有專營某種單一品種的紙張作坊,大抵都是純搞各類紙張批發的,所以並不配匣子套子。 凡流傳到外面帶匣子的帶錦袋的,都是二手商販自行訂製的。 因此,紀靈書在當地也只買得到箋紙而已。
因著要做禮物給京畿的貴族小姐。 少不得要個包裝,紀靈書又怕被小覷。 不肯隨便做些錦袋裝,特地著人往外地訂了幾個匣子。 因這尺寸、顏色和花紋都是她自行設計地,拿了做好地匣子回來,見果然雅緻漂亮,自家是又歡喜又自豪,頗為得意。
這會兒夏小滿誇紙,她未必有反應。 而誇這匣子,卻是實打實地誇讚她了,小姑娘心裡甚是高興,只覺得夏小滿很有眼光,臉上地笑容就燦爛了幾分,道:“小嫂子謬讚了。 表哥,小嫂子,且先來試試這紙如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