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嘴皮子也不弱,而且長期保護“原版”成了習慣,條件反射般事事先一步出言護著主子,無論在這長生居內,還是在夏家。 便是她有思考,也難改本性。 若在這兩處,茴香說了也就說了,倒沒太大問題,夏小滿自認為此兩處她還是可以擺平地,夏家不必提,長生居內,她雖是半奴,卻是那群奴婢的半個主子,別說嗆她們,就是收拾了她們,也名正言順。
七奶奶的鴝鵒居可不一樣。 那群妖精她夏小滿動不得。 別說她只是六爺的一個妾,就算她是六奶奶,理論上說也一樣動她們不得。 敢視規矩於無物的五奶奶只有一個。
面對一個瘋了的七奶奶已經很麻煩了,為了不惹更多麻煩,一定要管住茴香的嘴巴,以及,她自己的嘴巴。
“少說話。 切記。 切記。 ”她告誡茴香,也在告誡自己。
茴香手指絞著,使勁點點頭,卻仍對即將面臨地事充滿恐懼,毫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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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的鴝鵒居。
屋裡的氣壓有點兒低,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都像缺氧似的無精打采,人人頂著一張蔥心綠的臉、一雙熊貓黑地眼圈,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前一夜,七奶奶前半夜安安穩穩的,夜半時分忽然醒來,先哭後笑,也不理人,怎麼也安撫不下。 嚇得一干丫鬟魂兒都沒了,哪裡還睡得著。 大丫鬟紫蓯硬著頭皮往書房去砸門——七爺和青桂在書房歇的,想討個主意或是傳話出去請大夫。 結果被罵了出來,只得咬牙挺了,幾個人就這麼對著七奶奶一整夜。
天亮時丫鬟們都蔫了,同樣一夜沒睡覺地七奶奶倒是倍兒精神,一點兒想睡的意思都沒有,早上想是餓了,還消停些。 乖乖喝了參湯,卻是沒多大會兒功夫便全嘔了出去。 然後便是大哭,誰哄也沒用。
三夫人一早來瞧正遇到這一幕,忙叫請了大夫,但這次針灸的效果卻不太明顯,七奶奶還是哭個不停,眼淚哭盡了,仍是不斷抽搭抽搭的。
三夫人一直頭疼著見親家的問題。 實不知道怎麼說,本想著今天七奶奶若是能看上去好一些,見了親家也比較好說話,可現下這個樣子……她心底不由罵起來,為什麼偏要通知親家,這要先不聲張的治,治不好再說,不就沒這麼多麻煩了嗎?!
她實在沒轍。 給老夫人請安時,被問起媳婦如何,便實話實說,這才有了調夏小滿過來臨時鎮鬼之事。
帶著“命硬可鎮鬼”光環地夏小滿同學進門後,幾個丫鬟顯然鬆了口氣,紛紛過來見禮。 由衷地問了安。
七爺一個妾張姨娘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夏小滿一點頭,算是問好了。
夏小滿勉強回以一笑,這個是當日那跑了的,瞧她今兒一身淺淡顏色衣裳,手裡還拿串佛珠,刻意帶了些慈悲模樣,估計是來走過場應景地。 那日跑了的姨娘人影不見,若是應景都不肯,實在不符合她愛裝樣子的風格。 估計那就當是捱了打。 藉由子養傷不過來這邊吧。 想到那裝死的十之**捱了打,夏小滿心裡還暢快點兒。
夏小滿原以為過來會碰到一大票領導。 然後被指派幫忙幹活什麼啊的,結果她和年諒都是“多慮了”,七奶奶這邊愣是一箇中層幹部都沒有。 ——三夫人早上來瞧了一圈後就回自個兒院了,吩咐說親家來了再稟報她;七爺是壓根面也沒露;現場就一個妾室張姨娘,也絕不是個指揮者,她跟夏小滿交換笑容問了好後,完全沒有交談的意思,坐回椅子上便徑自低垂眼瞼,手捻念珠,雙唇無聲無息的張合,倒像是在唸佛進入忘我境界,哪管旁人都幹嘛。
七奶奶這會兒倒不哭鬧了,眼睛一直滴溜溜盯著地上走動地丫鬟看。 丫鬟往哪邊去,她瞧哪邊,可待丫鬟站住腳瞧她,問她要什麼時,她又像害怕似的,慌忙移開視線,間或抽泣幾聲,但很快又沒了動靜。
夏小滿過去哄了幾聲,七奶奶也不瞧她也不說話,只悄悄地往後縮著身子,像要躲她一樣。 幾個丫鬟過來悄聲說了自家主子現下的狀況,她們已經不祈求別的了,主子能一直這樣安靜就心滿意足了,言語之間又對夏小滿幾番恭維,儼然把她當成了鎮鬼神符。 夏小滿嘆了口氣,也不再問了,退回原位繼續裝她的靈符。
枯燥無味的時光沒持續多久,外面小丫鬟匆匆跑來回話道:“親家夫人並舅奶奶、姨奶奶過來了,在夫人上房說話,夫人叫這邊趕緊給奶奶收拾收拾。 ”
幾個丫鬟暗自咒罵了一番通傳的小廝——怎麼不在周家人一進年府大門就通稟!卻忘了這些人當是從西側門進來,那邊門離著西路北院是極近的,等小廝通稟到了,人也差不多到院門口了。
七奶奶這會兒有些不肯讓人近身了,給她整理衣裳她也老是躲著,幾個丫鬟慶幸著可算在早上主子不這麼鬧騰時給她洗了臉換了衣裳,現下倒是不太費事,強哄著她,調整了靠背和被褥床鋪,好讓瞧上去立整些。
還在忙活中,周家人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