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什麼溫涼的東西,恰拂掠過她眼睫,輕柔萬千。
就像柔軟的羽毛、綿密的雲絮,一下,一下,耐心輕撫著,擦掉了戚窈窈方才擠出的幾滴淚,抹去她面上殘留的水痕。
窈窈猛地睜開眼,愕然抬首。
這才驚覺,裴西遒竟與她近在咫尺。
是他的指腹正為她拭淚。
他無聲凝望著她,嘴角似是牽起了極細微的弧度。那分明是一抹淡淡的微笑,淡如月影般隔著夜霧灑在清池,卻反倒,哀慼滿溢,複雜非常,莫名讓人覺得清苦。
清純的苦澀。
極致的苦澀。
……心口,為什麼這樣疼?
為什麼……眼睛,好酸,好熱……
心,忍不住顫抖……
戚窈窈渾身發僵,任由裴西遒觸碰著她的臉,溫柔無比,為她擦去如珠串般接連墜落的眼淚。
離近了瞧,他當真是個很好看的男子啊;鼻樑英挺,褐眸像折射了陽光的琥珀,深邃,沉靜,隱隱閃爍著什麼悲傷。
此刻,他是那樣的專注,認真而細緻,旁若無人。
彷彿給她拭淚,是多麼習慣、又多麼正常不過的事。
怔忡間,右側隔間傳來轟鳴般漸進的叫罵,汙言穢語不堪入耳。戚窈窈心一涼,餘光只瞥見三號房那無賴捂著血腦袋,滿面兇狠,搖搖晃晃衝過來——
直像頭哼哧發怒的豪豬,她不由得想。
隨著這念頭一閃而過,窈窈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肩頭就被什麼溫暖的東西包攏住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飛快轉了個圈,然後便聽到一聲鬼哭狼嚎。
再定睛一看,那人卻已狼狽仰倒在了折斷的門板上,正捂著肚子痛苦呻吟。
她愣了住,後知後覺,原來自己是被裴西遒護在懷中,共依偎著,心怦怦跳動著。
“……莫怕,”他單臂攬著她,攬得緊緊的,“已經……沒事了……”
胸膛起起伏伏,他竟微微哽住,嗓音沉澀如深潭:
“一切……都好了……”
他身上有股好聞的香味,淡淡的,像花香。戚窈窈只覺得,如此氣息,馥郁而單薄,輕佻又香甜,總歸不該屬於此等——冷峻深沉、位高權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