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眼簾,拭弄起剛用花漆精緻塗染的紅色指甲,開始掰著手指頭算賬:“豢養男寵、強拉伕役,這觸犯了帝國關於人身自由權的法律沒錯吧?理查茲公爵,你向貴族法庭輸送的金銀財寶,每一筆都記錄在案。哦,還有關於派翠西亞在背後中傷我家族的那些流言,如果被我父親得知,公爵家族竟然拿我已故母親的事情來取樂……”
芙麗婭唇角下壓,眼神森冷:“你們一個個都別想好過。”
她抬眼掠過驚恐顫抖著的派翠西亞,直望向她身邊的婦女,語調怪異地開口:“薩曼莎夫人,我完全能理解你作為母親對女兒的愛護之情。如果我的母親……那位在你們口中‘瘋癲可悲’的母親還活著,她想必也會如此深切地疼愛我。”
“你們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嗎?惹我在先、後又在背地裡潑我髒水,不是你們以前常幹的事情嗎?”
以前芙麗婭沒腦子的時候,聽見這些事情只會被憤怒沖昏頭惱,當街拉扯派翠西亞的頭發和她撕打,後來被他們添油加醋地抹黑名聲,想來如今自己頭上這頂“惡女”的帽子,少不了這對母女的一份功勞。
薩曼莎夫人扭曲而慌亂的表情在少女幽冷的瞳孔裡綻放,芙麗婭的聲音如同冰錐般,一句句刺穿她的防線,壓迫著她的神經:“不是說我是無人教養的野孩子嗎?你能把孩子養成這副巫毒的模樣,你活與不活有什麼區別?你的存在又有什麼價值?為什麼要把這種帝國的髒蟲生下來?不如去死好了,簡直多餘。”
“你!”不知道是被當場說穿了自己骯髒的心思和行徑還是被她極端的話語刺激到了,薩曼莎夫人的雙唇蒼白地顫抖起來。
芙麗婭看著那面色狼狽的母女二人,忍不住嗤笑起來。
“夠了!……”理查茲公爵黑沉著臉,額間神經痛苦地抽動著:“芙麗婭小姐,我想您還是需要先認清事實,我的女兒,因您私人騎士的行為,不僅在身體上遭受了重創,心靈上也留下了無法癒合的創傷。如今精神瘋亂,很可能這輩子也無法正常生活、甚至出嫁。”
“哦?理查茲公爵關心女兒的頭等要事竟然是出嫁嗎?”
真是荒謬,派翠西亞所標榜的幸福,實際上不過是父權操控和物件化的産物,她竟然還有膽量來嘲諷自己?這種無知的態度實在令人啞然失笑。
而理查茲公爵顯然還沒有認清她的手段。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裝了,反正名聲都臭成那樣了,她還怕這一點小事嗎?
芙麗婭聲音倨傲地上揚:“那我也把話說明白了,我就是袒護我的人,您要是敢動他——”
“我的手段,也絕不留情。”
並非談判,她在威脅。
理查茲公爵看著眼前這個理智又張狂的少女,實在無法將她與之前認識的“芙麗婭”聯絡到一起,進退兩難間,他閉了閉眼:“派翠西亞所承受的痛苦和報應已經遠超她對您所造成的傷害……”
真是好厚一張臉皮,芙麗婭幾乎笑出聲:“我看您腦子才是壞掉的那一顆吧?”
公爵的怒火如有實質般地砸在她身上,芙麗婭仍舊不可一世地環抱著胸,直到對面幾番掙紮下來,她才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們雙方各退一步,但我們要賠償。”
“沒問題。”芙麗婭紅唇微翹:“我會派人把錢送到貴府,隨您開價。”
錢?大公府有的是錢。
財富是弗克魯茲大公地位最權威的象徵。
芙麗婭雖然活在文森佐的威迫與掌控之下,但唯一的自由就是能夠隨意揮霍金錢。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其實與派翠西亞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父權掌控之下被物化交易的犧牲品。在這個時代,女性身上可憐的價值都在不斷地被榨取,她們的婚姻、人身自由成了父輩們攀附更高社會地位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