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謝啟想起了些過去的事。
他應該是在做夢,夢裡的他正在不斷墜落,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洞裡。
周圍一片漆黑,也聽不見任何動靜,連一絲風聲都沒有,謝啟無事可做,只好回想往事。
夢境不講道理,隨心所欲,他剛開始回憶,周圍的黑暗就配合地消散,變化成一幅幅來自過去的畫面,謝啟瞧著它們,像翻閱一本寫有自己名字的攝影集,觀看一出老舊的黑白電影。
裡面大多數的內容都很無趣。
私人授課,異能檢查,模擬對戰,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重複的派對、聚會、賽車、極限運動。
他是唯一坐在觀眾席上的觀眾,回首自己的過去,像旁觀另一個人的人生,謝啟很快就再次感到無聊,他想,他應該找些更有意思的事。
於是,謝啟回想起聞絳來。
聞絳其實感情很豐富。
外人認為聞絳清冷自持也好,淡然冷漠也罷,總之許多人都會下意識將他的心情起伏與他的表情百分百吻合,就像積雪終年不化,雲霧繚繞下的山巔,帶著無法看見全貌的神秘,始終有種遊離於世人之外,從上往下俯視的冰冷感。
謝啟不否認這點,但這不是聞絳的全部,聞絳其實有許多喜歡的事,喜歡的人,處在很舒適的環境裡時會因為太過放鬆而犯困,在毫無戒備時會更為慵懶隨和,他面對一些事情很好說話,對另一些事情又很執著,十分清楚自己的長處,被人誇獎就會理所當然的跟著贊同。
他習慣用邏輯來思考問題,進而推匯出準確的結論,但他並不呆板,有時候,還會表現出一些很懂得規則和話術的“圓滑”。
比如嫻熟地打牌出老千,故意靠演技讓人傾向答應自己的要求,流暢地模板式填寫各種報告裡的“個人的不足與反思欄”。
聞絳其實喜歡惡作劇。
他的惡作劇不是那種將排場鋪得很大的型別,既不含故意想讓人出糗的目的性,也鮮少有精心準備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臨時起意,其最大的特點,謝啟認為是“沒有前搖”。
要具體形容的話,他的惡作劇的風格就像你走夜路時意外在路邊看見他,於是跟他打了聲招呼,然後倆人該幹嘛該幹嘛,你繼續往前走,他也繼續做自己的事,然後你走了幾步,聞絳忽然從後面默默地跟上來,冷不丁從背後戳了你一下。
如果你被嚇了一下,惡作劇成功了,他就會有點高興,失敗了也無所謂,聞絳的惡作劇很奇妙,它的成功機率其實很高,在謝啟“看得出來”的範疇裡可謂百發百中,無一失手,但能不能被看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些時候,旁人成功被嚇到的同時,又根本沒意識到聞絳只是想嚇一嚇自己,反而會很正經地詢問他怎麼了。
遇到這種情況,聞絳就會變得比平時還有更“面癱”一點,然後他會雲淡風輕地接過話茬,當做無事發生,配合地現想出一件事來繼續話題。
某種意義上,和他講笑話的處境有相似之處,但二者不能一概而論,因為笑話的“成功機率”也是另一個話題。
謝啟記得自己第一次被聞絳惡作劇,是一個普通的聚會上。
圈子裡喜歡呼朋喚友的人不少,反正誰也有開派對的能力,今天這兒來一個邀請,明天那兒來一個邀請,堆在一起就變得彷彿每天都在聚會,而錢朗會選擇性地帶上聞絳。
謝啟明白錢朗的目的,他有意將聞絳“向上拉”,又想保護對方的安全以及讓聞絳不被“汙染”,為了達成這頗為苛刻的要求,就要有意識地篩選結交場所和結識物件,在一開始的時候,謝啟覺得錢朗操心的像個聞絳的管家。
在謝啟和聞絳已經稱得上熟悉,但還算不上十分要好的階段,錢朗就是那個負責牽線搭橋,並“製造機會”的人,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錢朗去拿飲料,沙發上就只剩下了謝啟和聞絳。
彼時的謝啟已經消磨了不少對這位“冰山男神”,“高嶺之花”的刻板印象,但當慣了大爺的他素來不會主動去炒熱氣氛,即使知道錢朗有意讓他們進一步交好,他也沒有創造話題,率先搭話的念頭。
而聞絳也很少說話,他們已不陌生,故彼此間的氛圍不算尷尬,真要聊天肯定是能聊的,只是沒人起頭,聞絳好像本來是在玩手機上的遊戲,然後忽然默默思考了兩秒,轉而從自己的揹包裡拿出來一袋餅幹,平淡詢問謝啟要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