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條汁水沾了滿手,淩福憐嫌棄般“嘖”了聲。但仍舊沒扔,曲指拔弄起柳條上細長青綠的柳葉。鬱悶須臾,仍是不知其道理:“這件事不是同他也有關系嗎,為什麼不順便提醒你們那位禦史大夫?”
“原因有點複雜, ”墨承奕嘀咕道,大有些避而不談的意思,“總之你先在這繼續賞月亮吧,我現在去一趟,很快回來。”
淩福憐將柳枝拉直,頭也不抬:“去吧去吧,”滯語幾秒,她又彷彿警告地道, “你要是敢不回來,本女子斷然會打死你的。”
墨承奕差點踏空從樹上滾下去。
昨夜柳垂澤沒歇息好,今日早早便睡下了,煌煌燭光時斷時續,隱約能看到寬榻上有道白影側臥,紅蓮繡紋錦被遮掩住大半。
墨承意擔心他休息得不安穩,記得他是喜歡在安神香裡添幾勺桂花的,便從瓷瓶那撚下一小撮,放進去,蓋上鏤花頂,正欲關窗合衣躺下,雙手剛搭上窗沿,一張分外欠抽的臉便闖入他的視線。
側首確認柳垂澤沒被懷擾到,他複轉回去,皺了眉峰低聲道:“三更半夜不去睡覺,來這兒打擾我做美夢?”
墨承奕擺手,下意識伸長脖頸朝他後背望去,被墨承意移身遮住,不滿道:“別亂看。”
墨承奕當即叫出聲:“佔有慾那麼強。”
“他睡下了,”墨承意見他始終不說探訪目的,不免有些不勝其煩, “你來這做什麼。”
“哦對。”
墨承奕恍然大悟,終於想起正經事,無心插科打諢,組織了一會兒說辭,道:“我按你說的把《東風桃花》給她看了,情況很樂觀,淩福憐十分樂意幫忙,不過順帶還把你隱晦地罵了一遍。”
“什麼意思。”
“就字面意思。”
墨承意倚著牆,狀似漫不經心:“罵我什麼了?”
“她說你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孩兒。”墨承奕特意在“毛”和“小男孩兒”上著重強調,悠悠然,觀察他的神色。
遠遠蹲在柳樹上摘葉吹樂的淩福憐連打三個噴嚏,裹緊衣物,嘴裡唸叨是哪位不知好歹的畜牲敢罵她。
事實上,也確實沒人罵。
墨承意:“……”
不知好歹的墨承奕見他臉色漸黑,捧腹無聲狂笑,最終在對方冷若寒潭的注視下,被擋在了窗戶之外。玩笑開大了,他也十分能屈能伸,整理好表情曲指敲了幾下花框,一聲細微刮擦音入耳,但是墨承意只開了一條縫。
有縫肯聽就行。墨承奕滿意了,快速道:“明早約好了,在西邊林子裡的桃樹下彙會。柳垂澤的話……能瞞著便瞞著吧,必竟那些髒眼事他沒有知道的必要。太隔應了。”
墨承意聞言一怔,依他所言往柳垂澤那邊靜觀良久。彼時窗外一絲月色傾斜,灑了進來,印在他眼尾長睫上似是落了層銀白霜華。冷清且孤涼。
“我知道了,”他情不自禁壓低話音,很輕,像是在和某個人講悄悄語, “沒事你滾吧,我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