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以夫人的步速,從寒瘦齋走到花雨廊也就是十來分鐘。但是適才二少爺豐萇旭的幾句話激起了呼延夢蝶的希望之火。所謂希望,就是希望秋白雁再也不要回到神木侯府。
旁的人不知道,半年以來,呼延夢蝶心中對秋白雁的恨意與日俱增。表面上,她們二人在偌大的侯府沒有過多正面的交鋒。為了表現自己的雍容大度,她早就免去二夫人和姨娘對她的晨昏定省,每日只是三頓飯聚在老夫人的榮華堂寒暄一陣而已。幾人見面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來沒有紅過臉、拌過嘴。侯府後宅的管理操持也依然在呼延夢蝶手裡,秋白雁從來沒有干涉過。但是,府內眾人對秋白雁的態度,和對她的態度截然不同。
神木侯豐洪勳自不必說。他對秋白雁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對自己不過就是“相敬如賓”。早在成婚之初,夢蝶夫人就看透了這一點,所以傷心一陣以後,也就不以為意了。首先讓她很是意外和傷心的就是自己的女兒靜歌。靜歌和白雁的投契,如同閨中密友。終日裡就是在煙波樓裡待著,白雁無論做什麼,靜歌都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後面;遇到煩心事也直接去找白雁幫她解決。自己這個親孃反而如同是個局外人。自那次禁足後,夢蝶明顯感受到女兒對她生出了幾分避讓,在一起談天的時候,有說不出來的生分。再者,老夫人的態度對夢蝶夫人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豐老夫人最初沒有阻攔丈夫娶平妻,就已經很讓夢蝶寒心了。畢竟如今的神木侯府與往日不同,人丁興旺,兩房加起來已然是四男兩女,大可不必為了傳宗接代再娶妻了;況且豐洪勳將近半百,實在是好說不好聽。再往後,老夫人對白雁雖然沒有過分的親暱,但是大事小情格外地依賴白雁,反倒是不那麼在乎自己的態度和想法了。這次秋白雁被綁架,老夫人的關切與傷心,就如同是沒了親生的女兒一般。這如何不叫夢蝶心中嫉妒又憎恨呢?
至於其他人。夢蝶夫人本以為薛姨娘會因為拈酸吃醋,跟秋白雁找茬兒攪鬧。誰知兩人不僅相安無事,薛姨娘還很是尊敬秋白雁。
大少爺豐萇天,最初十分厭惡白雁這樣的江湖武夫。可是因為自己身上發生的禍事都被白雁和她身邊的人擺平了,自然在態度上由冷漠轉為感激。
二少爺豐萇旭,她雖然沒有親見過。但是據說經常去煙波樓和父親還有白雁一起探討武學和兵器上的知識。這次出事,又主動地跑前跑後,說明也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在乎。
秋棠閣裡的兩位少爺,見了自己雖然稱呼“大夫人”、“母親大人”,可無非是因為禮節的要求,絲毫不帶感情色彩。可是“二孃”叫起來卻是那般的熱絡、懇切。
久而久之,夢蝶夫人愈發感到這侯府後宅的中心不再是自己,而是秋白雁。她奪走的何止是自己的丈夫,她奪走的乃是自己作為華族夫人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無論如何,必須趁著這次的機會,讓秋白雁徹底消失,不要再出現繼續打擾自己的生活。
依二子萇旭之言,曦鹿王華天樞就算跟秋白雁被綁沒有直接的關係,但也不是毫無關聯,估計最起碼他知道究竟是何人所為。如果真是這樣,不妨透過他給綁匪傳個話。思及此處,夢蝶夫人已經走到了花雨廊下。夏蓮端著湯盅等候多時。
“夏蓮,一會兒到了得月樓,我有話要跟曦鹿王談。你守在門外,切莫讓府內其他人靠近。”
“是。”夏蓮心說,估計夫人是要打聽關於賜婚的事情。
到了得月樓,曦鹿王華天樞正在院中舞劍,周圍有三位內監捧著茶盞、熱手巾、劍匣等著伺候主子。怕驚著王爺,夢蝶夫人安靜地在月亮門洞旁佇立觀瞧。仔細打量下,心中很是歡喜和欣慰。論長相和身姿,曦鹿王沒有天璇太子出眾,但是也繼承了當今聖上的優點,因此上也堪稱翩躚優雅,配得上靜歌的蕙質蘭心。他的為人氣稟更多的繼承了劉皇后的狡黠果敢,如果真的能得到母后的認可和支援,恐怕改立為太子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夢蝶夫人正自想著心事,那邊廂曦鹿王已經收招定勢。他一回頭看見了夢蝶夫人。
“哎呀,不知夫人來訪,小王慢待了。”
夢蝶夫人走上前飄飄萬福,說道:“妾身給王爺請安。剛才不敢打擾您練功,故而沒有聲張。想來王爺還沒有用早膳,妾身特地進上一道雪茸山珍湯,給您添菜。”
“有勞夫人了。快快裡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