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耿玉兒:“你曾經讀過幾年書?”
耿玉兒想了想,思索著笑道:“一年或是兩年?雜學了,讀不懂什麼正兒八經的君子言論,看得懂字就是了。”
江水第一次見到耿玉兒帶走越生桑時所留下的所謂律詩,罵了一句,狗屁不通,便知道耿玉兒是有心學文,奈何畫虎類犬。
她也笑了,將書又推近了幾分,收回手靠在了椅背上,漠不關心的姿態:“你讀讀,寫的真好呢。”
見她如此作態,耿玉兒可不敢當做她是真的漠不關心,左手拾起書本,歇在眼前。
一息尚存,彌天之惡,猶可悔改;
古人有一生作惡,臨死悔悟,發一善念,遂得善終者。
耿玉兒看了兩句,忽然不敢直視江水,只是繼續將後面一段讀出了聲:“謂一念猛厲,足以滌百年之惡也。譬如千年幽谷,一燈才照,則千年之暗俱除;故過不論久近,惟以改為貴。”
江水看著他讀書,玉人對燭,畫面十分地嫻靜優美。
故過不論久近,惟以改為貴?
耿玉兒在心中默默唸了即便,只要我能夠改,她便能夠護著我麼?
這就是江水想要說的麼?
耿玉兒正在思索,卻聽江水開口道:“怎麼,不讀了?這後面可還有一段呢。”
於是耿玉兒忽然一凜,按著江水所說,又讀了下去,只是這一段他卻沒有讀出聲來。
但塵世無常,肉身易殞,一息不屬,欲改無由矣。
江水是想說什麼?
是在敲打我?還是想助我?
耿玉兒有些不知所措,聲色慌亂地合上書本,看向封面上寫的《了凡四訓》四個大字。
江水見他讀完,向前探了身子伸手取回了這本書,輕聲道:“我們這些手上罪孽太多的殺手,閒著無事總是要讀些書來寬慰自己的。”
頓了頓,她狀若點撥:“這本《了凡四訓》我讀著甚好,你若是有空了想讀,我便借你。”
《了凡四訓》麼?
耿玉兒從前並未曾聽聞過,他只知道四書五經、大學中庸什麼的,也都沒有正經讀過。
其實他也曾有,讀書明智,解筆為軍的抱負。可惜造化弄人,連脂粉氣的打油詩,他竟也作不好。
江水她到底是想救我,還是在試探我?
耿玉兒忽然惶恐萬分,卻沒有勇氣與江水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