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案幫我們查過,說過關昀洲換了掮客,燈市上的商販接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在芳櫻樓前用燈傳遞訊息,訊息僅負責送到指定地點,最後交給對應的武夫辦事。辦事的武夫是第一任掮客留下的人,但此掮客卻消失了。”
關闍彥雙手交疊在腿上,目光犀利,破案已是大勢所趨,他難免有些興奮。
“在這場合作關系中,關昀洲才是一直被動的那個人。按道理,作為中介人的掮客無法決定和妨礙主顧發布的命令,本該直接聽命主顧的武夫卻成了主顧關昀洲無法幹預的存在,完全是倒反天罡了。除非,真正發布命令,遣武夫辦事的是那第一任掮客。”
“這種情況下,你覺得第一次到櫻樓前的關昀洲,能有什麼本事派人把化屍水撒到精準定位後的屍坑裡?二三十來具多年無人問津的屍體,突然重見天日了?要不是很瞭解周裕之的人,誰能找到這個屍坑?根據周裕之的供詞可知,非常瞭解他,還能把他當狗使喚著聽話的人,除了偽裝成女鬼、烏龜蜈蚣的陽春菊,還能有誰?”
“真是湊了巧了,陽春菊又剛好在利用關昀洲,第一任掮客,除了他又還能是誰?”
魏鬱春豁然開朗:“我明白了,陽春菊莫非是在牽引我們認為放下化屍水的人是關昀洲?就像幾個月前,故意牽引周裕之發現關昀洲秘密一樣。”
關闍彥對此不置可否,可他更傾向於另一種猜測:“以我對陽春菊作風的瞭解,除了牽引外,還有就是推脫責任。他突然脫身,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關昀洲去芳櫻樓待命,不還是老路子,想金蟬脫殼?只要別人確定關昀洲就是放化屍水的人,他就可以完美隱身了。畢竟,他要瞞的物件可是大名鼎鼎的陶明案。”
杜明堂微眯雙目,胸有成竹地總結道:“我承認陽春菊的手段很厲害,但他的缺點亦很明顯,太不懂得變通,做什麼事都是一個路子,一個想法,一種計策,雷同至極。”
魏鬱春驚道:“陽春菊不可能不知道當天陶明案就守在芳櫻樓,他是故意讓他發現周裕之藏著的屍坑的……為什麼?即便暫時瞞過了陶明案,屍坑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說及此處,她已有些哽咽,似什麼話已成她不能說出口的有悖道德的話,這種如鯁在喉的感覺讓她不禁停頓。
而關闍彥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她想要說的那句話:“他恨極了周裕之。”
為什麼恨,難道還不清楚嗎?屍坑裡必有一個姑娘是陽春菊至親至愛之人。
關闍彥還是忘不掉第一眼看到屍群中那簇突兀而耀眼的陽春菊的心情……那群陽春菊穿過了十多歲幼女的胸骨,恣意生長,繁花萬叢,但種子其實一直是被她緊緊攥在手心中的,活似在抓什麼寶貝一樣,那麼珍視……陽春菊,劉翁那裡也有。而他剛好有一雙被他害慘了的兒女。
那對兒女裡,女兒生死不明,兒子下落不明,他也許真就像他們最初所預料的那樣,成為了作惡多端的“陽春菊”,找著劉翁複仇,找著周裕之複仇……他那麼精明的家夥,分明可以選擇用其他的方式害死周裕之,卻特地在陶明案面前袒露屍坑裡的秘密。
他知道陶明案也恨周裕之,可他能做的到底有限,而若是給陶明案提供這些線索,那便能幫他獲取更多扳倒整個周家勢力的把握。他得多恨周裕之,才會讓現在的周裕之又瘋又瞎,生不如死……才會不惜一切地要整個周家去陪葬……
給誰陪葬呢?應就是芳櫻樓下那具被花海纏繞的幼女吧?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確定那具最為年幼的無名屍到底是誰了。
她是……
劉翁的女兒,陽春菊的妹妹。
可惜,他們還不知道她叫做什麼,該如何稱呼她。
原本還氣氛活躍的車廂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魏鬱春不敢想象那麼小的孩子,到底吃了多大的苦。
自幼被親爹拋棄後,又在那種地方被周裕之這種畜生蹂躪至死……她覺得現在彷彿呼吸一口氣,都像是一種罪責。
杜明堂已經氣得滿臉漲紅,他從未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真正意義上情緒怒火所驅使的失態:“都是他媽的一群畜生……畜生!能不能現在回去就把那個周扒皮給滅了?!”
答案當然是不能。